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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唐门表演法则
作者：听絮
文案
唐门弟子唐清月穿越为新人演员，在现代的生活。


内容标签：娱乐圈 古穿今

搜索关键字：主角：唐清月（明佳），乔林辰 ┃ 配角： ┃ 其它：
==================

　　☆、最大失误

　　唐清月为了执行这个暗杀任务，已经三天三夜没合眼了。
　　她潜伏于屋檐之上，隐匿完美，只待下头那醉生梦死的纨绔子弟把脑袋定住那么一瞬，一发追命箭，那人的小命就此了结，恐怕连此刻荒诞大笑的表情都没变。
　　只是，她这一行，最大也是最致命的纰漏，就是老天不给面子。
　　原是万里无云月朗星稀的夜空中，数道惊雷刷刷劈下，声响震耳欲聋，霎时，原本堂内风流快活的一群一阵恐慌惊呼，四处奔走，而她的目标乔林辰眼见着身畔无人，也摇摇摆摆起了身，就要向门外走去。
　　就是此刻。
　　唐清月举起手中的千机匣，瞄准了，欲要干脆利落地扣下弩机。
　　一道响雷再落，这一回却是切切实实地砸中了她隐藏之处，房梁顿塌，她脚下一空，仅来得及反身一转，伸出左臂卡着柱子借力缓了掉落之势，踉跄落地。
　　“你……”蓦然屋子里出现一个打扮诡异、手持武器的蒙面女子，乔林辰慌得丢了酒壶，大喊，“来人呐！救命啊！”
　　可惜他贪杯酒醉，步子不稳，一下子摔倒在地，吃痛得低嚎一阵，再转身仅能迎上唐清月待发的千机匣，全身发颤，垂死挣扎地大喊，“你……你敢！”
　　唐清月面无表情地瞄准了他。
　　“我做鬼也不放过你！”这是她听见的最后一句话。
　　她确是扣下了弩机，乔林辰确是毫无还手之力。
　　可为何，自那之后四下冒出一阵亮眼极致的光芒，她被迫闭眼偏头，后退三步，脚下踏踏实实的却一下子没了似的，身旁再无他物漆黑空幻，只有她一人直直下落，无能为力。
　　……
　　唐清月感觉自己好久没有睡这么长时间了。
　　她似乎掉进了一个无底洞，下落了好久好久，脑子却想不到什么。后来，她听到周围响起吵闹的声音，时不时还有好几股奇怪又并不刺鼻的味道钻进鼻腔，脑子的意识一下子恢复了，惊醒了过来。
　　首先引入眼帘的，是一个有些斑驳划痕的白色小门。
　　转头打量四面，唐清月发现自己所处的地方是一个极为狭小的空间，光线昏暗，只能容得几人。墙是泛白的颜色，看上去十分光滑，一面壁上有一排黑色的钩子，上面挂着一块形状怪异的布料，而自己正坐在某个角落里，全身酸疼。
　　外头嘈杂仍不间断地传来，夹杂着她听不明白的词汇，她觉得无用便不再听，伸手探寻到自己的千机匣，站起身。
　　这时，她才开始打量自己方才所坐的是何物，一个圆柱形的物什，像胡凳，却是皮制，五颜六色的如花一样的样式，摁下去极为松软。
　　当下，唐清月有了些判断：寻常百姓家绝不会有这奢侈之物，兴许她还在乔家。
　　立刻进入了迎敌状态的她先检查了千机匣，确保安然，仔细观察那块布料，发觉无碍之后用它裹了手，细细探究那有小小的开关，似乎是门的其中一面墙。那开关似铁似钢，很是坚硬，样式简单却从未见过。
　　她正思索似乎并无杀机，是否应该打开开关，忽的响起几声不大不小的扣门声，一个女人大嗓门大喊，“喂，你换好衣服没有，开拍了！”
　　“……”唐清月听不明白，未应声。
　　“你快点，就一场戏，乔林辰这么大的腕儿都准备好了，快出来！”那个大嗓门又敲了几下，吼得更起劲。
　　乔林辰！她刺杀的对象！
　　唐清月登时开了门，发现那个大喊大叫的人长发披肩穿着古怪，可以说是衣不蔽体，穿了比肚兜多一点布料的上衣，两根胳膊和两条腿就这么敞在外头，不遮不掩，脖子挂了一个小牌子，制式奇怪，上头写着形似工作人员的四个字。
　　见她突然开门，这个女子的张着大口，维持着仍然悬手准备再拍门的姿势。
　　“哎？我们剧组的衣服，什么时候这么好啦……”那女人嘟囔了一句，转头白她一眼，怒道，“愣着干嘛，还想让乔林辰继续等啊？”
　　原来乔林辰在等着她。
　　先放下其他杂念，唐清月下了决定：找到乔林辰再说。
　　……
　　唐清月跟着那个女子，中途被对方打量了好几圈，听对方嘟囔：“后头还是要摘面具，到底要不要补妆呢……”
　　她们弯弯绕绕地走了好几圈，发现很多人衣服样式都是前所未见的，有几个衣着同她相似，可总看着哪里不对。更奇怪的是，现在明明是夜里，四处却悬挂着能发出亮光的东西，照得遍地亮堂，竟比白日还刺眼几分。
　　“导演好了。”那女子同一个坐着的络腮大胡子讲了几句，说完，把她一推，“准备上去。”
　　唐清月避过了她的接触，原是不满地皱眉，可顺着她的指向却看见了一处同乔家厢房并无二致的场景，不由快步走了过去。
　　“等等！”女子拉住了她，气急败坏地说。“没到你呢。”
　　络腮大胡子大喊了一个奇怪的话，一个人啪嗒打了一下板，嘈杂的声响骤减不少，一个身着华衣的男子提着小酒壶，晃晃悠悠地进了去，往地上那么一坐，就开始往嘴巴里灌酒。
　　唐清月登时握紧了手上的武器。
　　这衣饰，相貌，动作形态，分明就是她要刺杀的乔林辰。
　　杀气立起，唐清月托起千机匣，却选择按兵不动：如今她所遭遇的，全因乔林辰而起，莫名转到了这怪诞的地方，指不定是他垂死时忽然施展的妖术。她尚不知逃出的法子，要是乔林辰死了，永远困在此处，岂不是不值？
　　反正对方手无缚鸡之力，唐清月这么一合计，踟蹰之时恰巧有人示意她上去，眼见着乔林辰已发现她的踪影，便快步上前用千机匣指着乔林辰厉声问，“乔林辰，你……”
　　“CUT！”一个声音打断了她的话。
　　唐清月循声望去，发现是那个络腮大胡子发的声。
　　被带路的女子称为“导演”的络腮大胡，一拍大腿，指着唐清月叹了好几下的气，才侃侃而谈起来，“你说你，怎么连名字都念串了，记住了，林辰演的是郑平泽，好了，再来。”
　　一句都没听明白的唐清月回头望了望乔林辰，竟见他已经没了刚才嬉笑风流的样子，而是温和安静地回应她探看的眼光，小声说了一句，“你别紧张，台词不多的，慢慢来。”
　　事情的发展越来越不如她所想一般，唐清月终是有了些许恐慌，当机立断地想要结束这一切，用千机匣指着他，“你打什么主意？”
　　“哎？这句词是什么时候的……我怎么没印象，”乔林辰毫不惊慌，对那个带路女子招招手，带路女子就奉上了一本书册供他翻阅。
　　络腮大胡又发话了，“好吧，你们先熟悉熟悉对对戏，一会争取一次过。”说罢，还指着唐清月补充一句，“那个小姑娘，嗯，演得还可以，就是要这种气势，不过呢太凶了点，你的角色是对他又爱又恨的……”
　　“什么？”唐清月听到了“又爱又恨”四个字，侧头望向络腮大胡。
　　络腮大胡愣了片刻，皱眉头，表情配着一脸的胡须看起来尤为可怕，那个带路女子拼命在旁边打着手势，其他人一副不敢作声的模样。
　　唐清月觉得，有危险。
　　“导演，我和她对下戏，她可能太紧张，忘了。“乔林辰一句话化解了窘境。
　　点点头，络腮大胡从凳子上起来，踱着步子不知道去哪儿了。
　　从小到大，再艰险可怕的任务，唐清月都没有过一丝惊慌，但如今的改变却让她束手无策临近崩溃。正巧乔林辰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要走近，她一个激灵转身，抬起手中的千机匣想要打他个措手不及。
　　可是，她向来用的是杀招，这一次怕出岔子，动作慢了许多，也就给了对方机会闪躲。
　　乔林辰避开她挥来的庞然大物，终于敛笑肃然，“你这是干什么，还打人？”
　　“你用什么妖法。”唐清月咬牙切齿，平生最痛恨这种迷人心智的惑术，而今她身置其中竟毫无反抗之力，难免焦躁不安。
　　“什么？你说的话我怎么听不懂，里面也没这词啊，”乔林辰离她再远了些，才同身边的人说，“她拿的剧本和我不一样吗？”
　　“一样啊。不过……她在换衣间里这么久以后就怪怪的，不会是……”带路女子捏着手放在嘴边，还吸了几口气。
　　乔林辰叹气，“胡说，这罪大着呢，别冤枉人。”
　　他们在说话，唐清月就在旁静静听着伺机而动，没想到，乔林辰又想过来，才跨了一步又被她的动作吓了回来，弯身把那书册往她这里一抛。
　　“剧本你看看，是不是有些弄混了。”乔林辰扬了个笑。
　　唐清月将信将疑地单手抄起书册，里头有一页折了起来，她一翻就能瞧见。里面的字有些古怪，可她粗略地看，大致的意思还能猜出些许——里头讲的是与一个与她同名的唐门弟子情情爱爱，执行任务时背叛师门杀害师兄，为情郎而死的故事。
　　认真地看了几页，唐清月把书一丢，“够了。”
　　“啊？哦，是看好了，背得台词吗？”乔林辰柔声问。
　　唐清月又端起了千机匣，对准，怒斥，“我唐清月身为唐门弟子，绝不会做叛离师门之事！”                    
作者有话要说：　　脑洞大开的新文噗噗噗。
　　

　　☆、接受现实

　　唐清月这话一出，大家都安静了一瞬，不由自主地各自笑了几声却也不好明目张胆，一会儿过去后要么各做各的事情去，要么暗自打量继续看他们的笑话。
　　感受到他们的不友好，唐清月本是无所谓，毕竟她在乎的从来不是别人的目光。可她不能释怀的是，她极为厌恶的罪魁祸首乔林辰面对她的指责，轻笑一下，全然不在乎他所做的污蔑。唯一可取的一点是，他这样品性差的纨绔子弟，并没有和别人一样嘲笑她，而是真心诚意地说了一句，“别入戏太深了。”
　　“入戏？”唐清月不明白这个词的含义，“我们，在做戏？”
　　“嗯。”乔林辰点头，终于不再把她的胡言乱语当成是剧本的伸展，而是正儿八经地和思索起来，“你不明白我们在做什么吗……那似乎不是紧张啊。”
　　唐清月冷冷地瞧着他，她所能紧张的时候，就是生死攸关之际，那是极少极少的。现今这种状况，被污蔑再被众人当猴看的，算得上什么。
　　乔林辰犹自微笑着，温声细语，“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你先休息一下，一会就好了。”
　　没有搭话，唐清月不敢置信地出言安慰她的乔林辰许久，从怒视到观察，忽而清醒了过来，把之前想当然的念头推翻。
　　这个乔林辰，不一样。
　　为了确认，她迅速上前，趁他不备就揪着他的右耳往后一瞧。
　　一看，她才明了，才更深切地感到了此处的危机四伏。
　　要刺杀的乔林辰，右耳之后有道极为明显的刀疤，那是一位女子被戏弄了感情，因有了身孕又求而不得，潜伏入内拼尽全力给的一刀子造成的。唐清月的雇主，正是这位女子的家人，他们失去爱女后连尸首都寻不见，才铤而走险买凶杀人。
　　先前，唐清月光想着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出现的时机又如此巧合，当然认为两个乔林辰是一个人。如今细细看来，这个乔林辰除了外在，同那个纨绔子弟并没有相像的地方。她跟踪了纨绔子弟的乔林辰许久，明白那是个无情无义之人，就连路边瘸腿的老妪，乱跑的小孩子和自己曾经的枕边人都能痛下杀手，怎么会做出安慰的举动。
　　“你这是做什么？”这个乔林辰脾气再好，猛地被人揪着耳朵，也会不高兴。
　　唐清月觉得这任务蹊跷诡谲，一心想脱身，匆匆道了句“抱歉”，就原路折回那被称为“换衣间”的地方。
　　“哎哎你还演不演了！”
　　她听到后头有人这么大喊，却没有停步，速度极快地穿梭于人群之间，准确无误地找到了那一扇白色小门，抬手就要推开。
　　陌生的地盘怎么会有人任由她胡来，出现了另一个女子拉着她的手，絮絮叨叨一阵，“大小姐啊，不是我说你啊，迟到了这么久就算了，一来就自己进去换衣服也不打声招呼，这里可不像家里，个个来头大着呢，你一下子得罪这么多人……”
　　唐清月转头给了一个凌厉的眼神，让那个多话的女子住了口。
　　她手抚上门扉的一刻，脑子里忽然电光火石般闪来了许多画面，如同缓缓绽开的巨大卷轴：从大唐开国，一次次经历盛世，一次次改朝换代——寻常百姓家的衣食住行天翻地覆，生老病死在她所看不过一瞬；战争反复，人们手上的武器越发可怖，甚至到了她所不能理解的地步。最后，她所熟悉的大唐疆土天翻地覆，成了而今高楼鳞次栉比的模样。
　　“喂，你怎么了，没事吧？”那个女子之前凶狠，瞧见她愣了许久仍会关切，“全身发抖，还能不能演啊？”
　　唐清月垂下了抚门的手，平复了呼吸，轻声问了句，“我问你一个问题。”
　　“说啊。”女子莫名其妙地看着她。
　　唐清月先从嘴边逸出了一个凄冷的笑，第一次无所适从，因为她面对的不再是瞬息万变的战斗局势，而是整个世界的沧海桑田。
　　她并不是真正的询问，而更像是自言自语，以打颤不成调的声音，“大唐何在？”
　　……
　　乔林辰看了看时间，他已经等待了将近两个小时：一小时用来等这位叫做明佳的新人演员路途遥远地从住处赶来，半小时是等待她穿衣化妆，再半小时是因为她迟迟进入不了状态，甚至不明白自己在做些什么，最后竟然一声不吭地返回换衣室去了。
　　他经历过新人的阶段，但并不像这位新人演员一样有人赏识，第一部戏就能够接到已经炒热的电视剧配角，说不服气眼红看不顺眼吧……不至于。
　　第一，她没有想象中的让人觉得讨厌，说话虽然调子冷冷的，可总算能够入耳，起码有礼貌不会骂人，又不会热络过头让人心烦，很像小说影视里头常见外冷内热的文静妹子。
　　第二，也是最主要的原因，他身为一个前辈不能这么小气，而且，他演了这么久的偶像剧男主角，靠这个吸了这么多的粉，实在有点儿走火入魔，要求自己必须一直是风度翩翩的，和一个女孩子斤斤计较，实在是大忌。
　　“你就是心软，你以为她今天为什么迟到，昨天跑去喝酒了！要不是经纪人把她硬拉过来，恐怕天黑都不会醒。”他的助手朱风就没这么好脾气了，一直在抱怨。
　　乔林辰笑笑，作了个手势让朱风附耳过来，低声吓唬，“你小心点，她一个小新人被人点名演这个角色，来头可大了。”
　　这下朱风才闭了嘴，他资历浅不懂水深，得亏乔林辰看他顺眼才得到的职位，不能毁了，只是心理的八卦欲望又没熄灭，又小声问了一句，“那你说说……到底有多大。”
　　“嗯……”乔林辰认真想想，答非所问，“也就二十岁吧。”
　　朱风不多话了，在旁边陪着他继续等。
　　不一会儿，唐清月快步走了出来，身侧有几个人叽叽喳喳地在转悠交代，她沉默地一直点头。因为她的角色这一次就算摘下面具后是苍白无色，大家懒得多给她补妆什么的，示意她摘下面具后确认还能看，就这么推着她过来了。
　　乔林辰扫了一眼剧本递回给朱风后，场记板打过，进入状态摇摇晃晃地走过去，又喝了一肚子的白开水，只祈祷着这次赶紧过了，别再让他做什么借酒消愁的模样：他擅长的从来是深情款款的痴情男儿，不大爱演浪子回头的戏码。
　　这次的剧本和他一贯的选择很不相符，以往他的角色，不管是霸道蛮横还是温柔体贴，都是永远在感情上有洁癖，一往情深。这一回的角色郑平泽前期活活是个渣男，抛弃爱人并狠心杀之，还是后期才醒悟过来的和女主角相亲相爱。
　　要是单看这些，他应该会拒绝，可他看着女配角唐清月这名字竟十分有感觉，似乎感到挺有眼缘，也不管自己能否驾驭男主角由恶变善的戏码就接了下来。
　　这一次，宿醉并毫无经验的新人演员明佳终于没出岔子，从侧边出场，冷冷地抬起手中的千机匣对准他。
　　他余光扫去，第二次惊讶并佩服起来：那道具追求精致真实，对于一个羸弱的女孩子来说挺沉的，先前的打戏替身都气喘吁吁，如今明佳居然能单手抬起，竟然同上次一样难得的稳妥，还没喘粗气，毫不吃力的样子。
　　只是，她的演技就木讷了一点，整句话就像是一字一字念出来的，眼神微表情什么的完全没有，“郑平泽，还记得我吗？”
　　乔林辰扯着嗓子大笑，流里流气地说，“你是谁啊？我不认得你啊。
　　“我是唐清月，你真的不记得了吗？”可惜，她除了动作以外，言语表情全不过关，声音调子平平的，毫无感情，完全不似一个被弃的痴情女子。
　　轻蔑地扫她一眼，乔林辰说，“哦，记起来了，就是那个护着目标反杀同门的唐门叛徒，你……还能说自己姓唐？”
　　说这句话的时候，乔林辰是斜睨她那带着面具的脸的，先前她还一根木头一样杵着，听到这一句蓦然有了情绪，不论是她身形的微颤，还是她指尖的捏紧，还是她双唇的抿咬，无不令他感到了绝望之情，明明只是念个台词，都让人有点不忍心继续了。
　　“你说的对。”她放下了武器，摘了面具露出清雅惨白的面庞，颓然道，“我已不再是唐门弟子。”
　　骤然被她的演技惊着，他亲眼见着一滴泪滑过她的脸颊，心里的多愁善感一下子被勾起来了，可毕竟没CUT，只能按下自己的不忍，依旧嬉笑看她的反应。
　　导演爽快地喊了“CUT”，对他们大力表扬，表示今天可以散伙吃饭了。折腾了半天，大家都疲倦不已，各自散去。
　　乔林辰被朱风扶起，却发现她仍在原地发愣，她的经纪人在和导演讨论，助手在打着电话兴奋地报告“表现得可好了”，唯有她，如同那戏中被逼上绝路的唐门弟子一样，孑然一身，无处可归。
　　他经过的时候，微笑搭了一句话，“明佳，你表现得很好啊。”
　　她抬眼，似乎在挣扎着什么，之后才点头，“谢了，乔林辰。”
　　当时是本能地回笑，乔林辰直到走了三四步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明佳刚才那句话，怎么这么咬牙切齿呢？                    
作者有话要说：　　

　　☆、杀身之祸

　　至今，唐清月都不大能接受自己的身份转变为明佳的事实。
　　昨天在片场的时候，通过那扇奇怪的门，她忽而明白了自己所在的大唐已然是过往云烟，若说一丝不甘都没有是不可能的。可惜，她先是在那换衣间反复摸索，细想良久，就是寻不到一点回去的法子，再和旁人稍加打听，竟知晓自身所在的地方与蜀中唐门相距甚远，凭一人之力，身无盘缠，在这陌生的地方不可能前去。
　　几番挣扎，束手无策的唐清月只能听从身边的人的话，打算先借人之力生存下来后，再寻良策。
　　只是被当成叫明佳的女人，只是要听话做戏，比起刀光剑影血口讨生来说又有何难，况且这一出戏她还有些置身其中，活像从里头不小心走出来似的。
　　一切极为顺利，这些人似乎真的把她当成了另外一个叫做明佳的人，哪怕她摘下面具，他们仍习以为常不曾惊讶，大概因为她与明佳相貌相同。除此之外，她发现自己说话变了，变得陌生又能理解，有种奇妙的感觉，只是他们所用的文字仅有一部分与她接触的一模一样，虽说其余的部分略读能知一二，可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她思考着这些的时候，那个被人唤作“小廖”，据说是她助手的女子，低声凑过来问她，“酒醒了吗，该换衣服了。”
　　酒醒？唐清月明白对方说的是明佳，自是略去这部分，可换衣服……她打量自己身上的衣服，与他们相比恐怕奇怪的很，在这陌生的地方还是尽量低调些，换上人们惯看的服饰，不引他人注意来的好，但这毕竟是她唯一拥有之物，要放弃的话，不舍也不妥。
　　“小廖，我可不可以把这套衣服带走。”方才，唐清月看那个乔林辰换了衣服就走了，他那套衣服妥善被人收去，大概能猜出这东西在别人眼中看来不属于她。
　　小廖果然犯难地没答话，却也没拒绝，“我打个电话问问。”
　　唐清月转头望着小廖，观察着她拿出了一块小小扁扁的晶亮物什，轻点几下就放在耳边，不一会儿就说起话来。
　　习武多年，唐清月擅长于倾听一切风吹草动，在嘈杂之中滤出自己所需，小廖离得远，说话却清晰可闻，一字不落地传入了她的耳中：
　　“刘姐，明佳想要戏服……嗯，就是今天她穿的……我知道不是钱的问题……别啊，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的脾气，不给她还不翻天了，告到明先生那里，我们都不好受……好好好，你去说一声。”
　　唐清月心想：难怪小廖不问原因，原来是这明佳无理惯了。
　　盯着小廖回来，听对方说了一句，“刘姐去问了，你先换下来，等会儿她来了我们就走。”
　　唐清月起身，拿过小廖递来的衣服，仔细打量了一下，竟是她拿来卷手探门的布料，就算她能把这一小块当作衣服，仍然不适应那明亮的色彩和轻飘飘的衣料，所以半晌没接。
　　见她皱眉，小廖强颜欢笑地问了一句，“怎么啦？”
　　“有别的吗。”唐清月实在不想穿。
　　小廖的一声叹息一不小心就暴露了出来，“我知道你看腻了就不爱穿，可现在也没新款，去买也难……”
　　唐清月打断她，“不，就你身上这样的。”小廖穿的是暗灰色的宽松棉质衣物，看起来容易行动又不扎眼，正合她意。
　　听她这话，小廖的反应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拉拉身上的衣服，问了又问，“这样的？T恤长裤？”
　　“对。”唐清月默默记下了衣服的叫法。
　　“好好好，这个有的是，你等等啊。”小廖说完忙不迭地想跑掉，生怕她改了主意似的，不一会儿又折回，从背包里拿出一个与刚才拿来“打电话”的东西相似的亮晶晶的一小块，“你拿着你手机，掉在角落里我给捡的，下次小心点，那地方可不好找……啊，我接个电话顺便拿衣服啊，喂？”
　　在别人看来极为平常的动作，唐清月却一点点记住，这是手机，接电话是手指划一下，把东西放在耳边说话。
　　她把手机上下左右都查看了一遍，正好奇地盯着，它就骤然一亮并震动起来，不剧烈但极为烦人，上头显示着三字，她认出了后两个，林辰，据此推测一下，前头这个简略的应当是乔字吧。
　　学着小廖的样子接电话，唐清月甚至“喂“了一声，果然听到耳边传来一个声音，“明佳，我是乔林辰。”
　　原来通过这个小东西能够与人说话，她明白了，随口试着说了个字，“哦。”
　　“今晚一起吃个饭吧。”乔林辰显然听到了她的话，又说了一句，他的声音哪怕通过手机传来有点儿不一样，也带着笑意。
　　唐清月思索了片刻，觉得自己遭此巨变，疲惫至极，本性的冷静在面对乔林辰的时候不知是否还在，万一急了动起手来恐怕不分轻重，便说，“不。”
　　“……”大约是被她言简意赅的拒绝给吓着，乔林辰干笑两声，“哎呀，不只是我，还有一大帮剧组的人一起，大家聚聚联络联络感情，他们可让我一定请到你呢……”
　　唐清月觉得他话多很烦，这一点和她刺杀的那个纨绔子弟倒是一致，依然拒绝，可考虑到他不好打发，多加了两个字，“不，我累。”
　　“好吧，那没办法了，你好好休息吧，再见。”乔林辰妥协了。
　　唐清月没发话，因为她在研究屏幕上的跳动的东西。
　　她在发呆的时候，小廖走了回来并把衣服递给了她，这一回是干净素白的颜色，布料厚实了不少。虽然还是亮堂了点，唐清月看小廖气喘吁吁的，也不为难她，默不作声地去更衣。
　　唐清月关了门，先没有行动，而是把那个所谓的换衣间仔仔细细又探看了一边，可惜仍然一无所获，无奈之下，她只能先换下这身衣服。
　　之前她看了这么久来往的人群，穿这衣服并没有什么问题，觉得它简单又有地方装东西挺好的，就是布袋小点。把原先弟子服上藏好的一部分暗器和毒药转移了些，她捧着衣服出去的时候，发现小廖在对着手机嘻嘻傻笑，歪头比划。
　　她走上前，小廖仍无察觉自己做自己的，等眼角余光探看到些许才讶然惊叫起来，“你你你……走路怎么没声的。”
　　这句在唐清月听来是废话，唐门弟子走路几乎都没声，因此没反应过来自己吓着人家，只是淡淡看小廖一眼，“你在做什么。”
　　“哦，自拍一下。”小廖随意一答，而后又捂住了嘴似乎说错话了一样，再开口是求饶的口吻，“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等你久了……啊，我不是说你久啊。”
　　“什么叫自拍？”唐清月只挑了想听的地方。
　　小廖更是惊恐地摆手，“我错了，真错了，我再也不自拍了。”
　　“为何道歉。”唐清月莫名其妙，又认真问了一次，“对着手机就是自拍吗。”
　　小廖瞪大了眼，“你是酒还没有醒吗，以前你天天自拍……”
　　意识到自己同以前的明佳太不一样，唐清月略加思忖，说到，“我酒没醒，告诉我。”
　　估计明佳脾气古怪不是一天两天了，小廖沉默片刻，还真拿着手机和她讲起来。唐清月第一次接触新奇事物，暗自感叹玄妙，在小廖讲解完毕后有礼道了一句，“多谢。”
　　用一种惊恐的眼神打量她，小廖说话极为小心，挤出三个字，“没关系。”
　　正巧，一个中年女子风风火火地自外跑来，大包小包的，见了站着的她俩边跑边吼一句，“哎呀，明佳对不起来晚了，刘姐跟你道个歉，我刚和服装组那谁讨你这衣服，花的时间久了点……”
　　唐清月等刘姐到了跟前喘匀了气，才说，“没关系。”
　　刘姐露出了和方才小廖一样的表情，片刻后定神支支吾吾说，“呃……这套衣服你能拿走了，来，拿这个装着。”
　　依言将东西装入布袋，唐清月在小廖要顺手把袋子接过去帮拿的时候，使力抗拒，“我来拿就好。”
　　刘姐和小廖不怎么逆着她，就商量着要去吃什么。
　　唐清月默默跟在后面，她们说什么只是随便听听，上了车后开始按照小廖的教程折腾手机，所谓的相册里面真的有不少明佳的自拍，大多是脸刷白唇艳红，摆着各种极其别扭的动作。
　　反正闲来无事，她无聊地一点点看了下来，最后发现一个显示锁图案的地方，好奇点了一下，出来了一个框框，上头显示的字大致能看明白：请输入密码。
　　那三行三列九宫排列的东西她不懂，却觉得和唐门一处机关极为相似，按照那个解法随便点了几下，就这么打开了。
　　这一回，唐清月没能像刚才一样一张张相片刷下去，因为里头全是男女行欢不堪入目，幸而主角并非明佳，她匆匆扫了几眼就又关了，镇定地打量起窗外。
　　她不是害臊不敢看，虽说未经风月之事，但执行任务的时候总会不小心看到点什么，这些画面还算是清汤寡水的。只是，这些春宫图的男方清一色的脑满肠肥，被压在身下的女方清一色的年轻姑娘，她本就对于这种能惹出各种仇杀的所谓情爱敬而远之，加上那些配对似是诠释糟蹋二字，看多了反胃。
　　下车的时候，她正回忆着助手小廖的动作，试着开车门，刘姐就转过头说了一句，“明佳，副导演和制片人就在外面，你下车的时候问个好。”
　　唐清月往外望，酒店门口乌压压一群人，本想让小廖指认一下，可目光才扫过去，心里就有了底。
　　这副导演和制片人，在明佳手机艳色无边的相片中，没这么和蔼可亲。
　　跟着她们下车，唐清月跟在后头，不管和谁问候都一句“您好”解决了，刘姐和小廖自作主张地把她也算是聚餐名单的其中之一。
　　那些所谓的导演制片人等大人物在后头不知道侃什么，嚷嚷“女士优先”让她们先走。
　　她们就这么在前面带路一样，小廖和刘姐似乎都很紧张，半拉半拖地搀着她，手心都出了滑腻的薄汗。
　　唐清月不好还手就顺从了，此时，一阵极为小声的谈话引得听惯风吹草动的她的注意。
　　那是所谓的制片人的声音。
　　“手机找不到就算了，她怎么还活得好好的？你办的是什么事！。”                    
作者有话要说：　　

　　☆、莫名被拍

　　任谁听到这一句“她怎么还活得好好的”都会惊讶，而后好好打量一下发话的人，琢磨对策以免再度被害。
　　可唐清月并未转过头去，而是细细听着跟主谋搭腔解释的跟班声音，另一手拿出手机，在助手小廖诧异的目光中用一种天经地义的语气说：“我要自拍。”
　　“……哦。”小廖见惯不惯。
　　她的动作幅度略小，比起平时有些迟缓，仅仅在手机镜头中捕捉到了跟班的侧影，很小很小的一个，也就是一瞬。
　　看身形动作是比小廖他们这类人敏捷出众些，在唐门估计就是下等的水平，不足为惧。
　　唐清月没有明佳的自拍兴趣，随便摁了拍照键敷衍一下，没想到小廖十分烦人，因为后头没了盯人的导演和制片人们松了一口气太过舒畅，竟然和她聊天，问了句，“哎？这么快，你每次不是为了拍好看点都摆个半天吗。”
　　“我一直好看。”唐清月目不斜视，随口一说。
　　“……”小廖的表情抽搐。
　　这一次的聚会就是在个小房间里，比起她刺杀的纨绔子弟乔林辰的厢房，简直是狭小气闷，天壤之别。他们走进去的时候，乔林辰一等人已然恭候多时，见进门的不是副导演和制片人，硬生生随便打个招呼又坐了回去。
　　各自坐在两边，他们说着客套话，乔林辰也算是谈笑风生如鱼得水的，目光还一直在她身上打转。
　　唐清月懒得理那厮，深感无趣，反复思考。
　　她来到这里怎么想怎么不对劲，照刚才那个老头子的说法，明佳不应该活得好好的，那么……现今被她顶替的明佳本尊去哪里了？照他们的反应，她和明佳长得是一模一样，这老天忽的在她好好活了这么多年后作弄她，是不是和这个有关？
　　重中之重的是，明佳真是遭了什么不测才由她顶替，那……她来到这里之前会不会也是遇险，才阴错阳差来了这地方。
　　但……差点干掉乔林辰，算哪门子的遇险？
　　想到这里，唐清月向乔林辰方向扫了一眼，那厮举杯饮酒，对上她的探看还回了一个笑。
　　这蠢的，被她用看猎物的眼神望着，还笑。
　　唐清月收起了满是杀气的目光，闷声喝空眼前的满着的杯子，觉得淡而无味，正不满地啧啧嘴，就察觉到身旁的刘姐的动静，闪开了对方要顶人胳膊的动作。
　　刘姐没想到自个儿的提醒扑了个空，可好歹起到了吸引注意的效果，便低声说，“外头有人来了，等门开了你就站起来。”
　　外头的走廊一直吵吵闹闹的，她不认得谁的声儿就一直没管，但她确认来人绝对不包括酒店她见过的导演副导演什么的。可刘姐这么说，她还是会听的，谁让她现在的衣食住行都靠的刘姐和小廖，现在她们的地位不说和唐门门主相当，也能比得上之前付钱买凶的客人。
　　门开之后，她只微微站起，又对上了一个熟悉的脸。
　　“黎月也来了。”小廖低声和刘姐嘀咕。
　　刘姐已经在乔林辰的打招呼之后，凑上前说话套近乎了，还拽着唐清月一同。唐清月一边当对方是唐门门主，一边对着那脸尖眼大满身艳色的瘦女人扯了个笑，“你好。”
　　“明佳也来了啊，呵呵，你好，我是黎月。”被称作黎月的瘦女人也扯笑，抬手向他们挥了挥，之后又转移注意力到了乔林辰那头，“林辰，你可不能喝多哦，明天我们还要合作呢。”
　　唐清月和刘姐就这么被抛在后头，刘姐挂着笑坐了回去，同时拍了拍她的手背，小声讲了一句，“别发脾气。”
　　“……”唐清月发脾气，恐怕得追溯到婴孩仅会哭闹之时了。
　　后来又来了一批人，还全是刚才刘姐说的什么导演制片人的，她更没了说话的契机，只顾着扯笑，吃饭，再扯笑，再吃饭。可惜，那些饭菜不够饱腹就罢了，吃着吃着还得喝一杯，次数很多，根本不让人好好进食。更糟糕的是，她一个晚上的笑比她过去十几年都多，难熬得很，还不若她蹲在乔府房梁上啃干粮自在。
　　一切差不多后他们提早离席，最后只剩下她们，刘姐去付账，让唐清月和小廖在门口候着，等会坐车回住所。
　　“他们亲的咧，女主角就是好啊。”小廖看四下无人，抱怨了一句。
　　唐清月没搭话，她看的手机照片上也有黎月和导演，他们翻云覆雨共赴巫山的时候是挺亲密的，今儿还算疏远的。
　　忽而小廖接到个电话，之后就转头对她说，“你先去停车场吧，刘姐说导演有事，让我也过去一趟。”
　　唐清月回忆了一下来时所谓的停车场，默不作声地走了。
　　他们到了地底下一处空落的广地，四处摆放着刚才他们称为汽车的玩意，周围一个人都没有，安静过了头。唐清月这么走着，能切实感觉这一趟她的脚步声重了不少，感到自身状态不佳，心焦地调整。
　　忽而，一阵不小的声响入耳，她循声望去，满目的刺眼亮光，依稀能见一个庞然巨物疾驰而来。
　　她急退几步，闪到两辆汽车之间一处能躲避的地方，那辆要撞上她的汽车就这么飞速离去。还未细思此事始末，她敏锐感到身后的危险，侧身避开。
　　一个大汉不知何时在她身后，正挥舞着长棍向她打来，没想到打了个空，踉跄险些扑倒，还是用手撑了旁边的车才稳住身形。
　　被他触碰的车登时发出怪响，让他惊慌片刻，她趁此上下打量他，发现对方蒙面戴帽，模样不明。
　　大汉目光凶狠，抬手又要打过来。
　　唐清月身为一个善战的唐门弟子，当然不是善茬儿，默念心法口诀，使出让对方再无还手之力的大招。
　　……浮光掠影，隐身而已。
　　在眼前的人骤然消失，大汉茫然四顾，握着的手中棍子松了又紧，最后扯了自身衣物，在方才借力站稳的车身上狠狠擦了几次，上了外头骤然又驶来的车上，关门时说了一句，“没成，走。”
　　车上另一人的侧影很像那个小跟班，“没痕迹？”
　　“可能有指纹，擦了。”
　　“都叫你戴手套，妈的又不听。”另一人不安地伸头望了望。
　　“老子戴手套使不上力，一个小姑娘一棍子的事儿，谁知她……”
　　接下来她没听见，车子启动没了影。
　　唐清月一直在琢磨方才听到的话，就没顾上自己还是隐匿状态，直到乔林辰的声音自远处传来，她才发现自己对隐身越发的游刃有余，隐匿状态下行走速度甚至快了，且再不担忧现暴露痕迹，已过了足足一盏茶的功夫，还未现形。
　　乔林辰正打着哈欠，稍稍扶着身边一个走路东倒西歪的小伙子，正念叨着，“你挡什么酒，我装个醉就成。”
　　小伙子口齿不清地念叨，“哪，哪能没……没义气。”
　　“我看那酒不烈吧，明佳喝这么多还精神……人昨天还宿醉呢，你现在怎么这么不行啊。”乔林辰笑着调侃。
　　听到这句，她解除了伪装自车间走出来，冷不丁出现在他们面前。
　　“哇！”乔林辰吓得差点站不稳，直接把他酒醉的兄弟丢地上去了。
　　唐清月扫他们一眼，“呵。”
　　“明佳，刘姐和小廖都在上面，你怎么在这啊。”乔林辰的废话不管白天黑夜都是这么多，见着她必然要叨叨两句。
　　唐清月没答话，觉得脑子里那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磨人得很，上前一步肃然道，“乔林辰。”
　　“呃？怎么了……”乔林辰哪怕被她用看猎物的眼神盯着也能笑靥如花的，此刻却慌了神，“你怎么忽然这么认真。”
　　他扶着的人发着酒疯，手舞足蹈，“又……又是表白吗哈哈哈哈哈，喜欢你的女人好多……嗝~”
　　乔林辰本来盯着她的眼神飘忽了，耳朵发红，“哈哈，他开玩笑的，你说你说。”
　　唐清月平静地看他含羞带臊又满怀期待的模样，言简意赅，“我问你。”
　　“等等换地方说。”乔林辰忽而说。
　　“指纹易收作罪证吗。”她的问题已经出了口。
　　两人都相互听到了对方的话，对视片刻，无言以对：“……”
　　“能啊。”他疑惑一阵，忽然兴奋，“呐，你看，很多东西上都有指纹，光滑些就能收集了，比如我去年演的那部《探案寻踪》，我的角色呢，就是……”
　　唐清月一语打断，“哦，谢谢。”
　　乔林辰挂着笑的脸僵了，悻悻然回去搀扶靠在墙边的助手，“不客气。”
　　看他这模样，唐清月反思是否会树敌，正想如何报答，他又像是想到什么似的眸光一闪，十分热切地问她，“你是不是也听说唐导想拍的那部悬疑剧啊。”
　　“……”唐清月常不知他言语何意，可生怕一问便无法令他住口了，应付地点了个头。
　　乔林辰微笑，“果然认真上进。”
　　他需要一边说话一边托住一个人，还得保持面上的笑意，别提多忙乎。唐清月得了他的点拨，不想相欠就上前助他。两人一来一往，他又客套，磨磨唧唧不让人帮忙又不彻底拒绝。搞得唐清月胜负心起，还真的和他推搡起来。
　　此刻，几声细微的咔嚓声入耳，唐清月稍稍停手回头，发现一个人影快速跑走。
　　“似乎被偷拍了。”乔林辰这么个普通人都看得一清二楚，却毫不惊讶的，“估计要传绯闻了？”
　　偷拍这个词从字面上就能理解，至于后头的语句，唐清月默默地无视后继续帮他把助手扛进车里，那助手还挣扎不已，被她狠狠一塞就没了气力软塌塌呆着了。
　　一切搞定后，乔林辰走近她，刚说了一个“谢”字，就忽然指向某处，“你看！”
　　唐清月本知道后头还有动静，是不想管而已。相比之下，很刻意却坚持地抬手定要她回头的乔林辰比较可疑，所以她根本不动分毫，直勾勾盯他。
　　僵持了一会儿，乔林辰还一副你不看我不放手的架势，她无奈回头，随他的目光望去，却发现是方才那人去而折返，正举着相机对他们两人按下快门，再度离开。
　　“反正都拍了，不如拍得好看点，对吧？”乔林辰双臂环抱，斜眼看她。                    
作者有话要说：　　

　　☆、他乡故知

　　乔林辰出道这些年，演的多是烂俗的偶像剧，而且是那种不管时间背景如何、角色设定如何到最后都只需要他故作深情一番就可以搞定，内在一成不变的谈恋爱八点档。
　　虽然说他某些时候的表现也算是可圈可点，但由于基点定的过低，这再往天上夸仍是个偶像剧明星，兼顾唱唱歌跳跳舞，仅此而已。他的演艺生涯已经陷入了一种固有的怪圈中，经纪人曾经试图让他去参演一下不同的角色，无奈的是，不说他的表现，就说他那兴趣缺缺的模样，也看着让人不抱希望。
　　庆幸的是，他年纪轻，人气奇高，因为大多数人还是喜欢看脸的，而且他本人脾气真心好，表现出来的样子很温柔，各种贴心举动更是圈粉，多年积累下来，即便和实力派老牌演员没法比，可选择走的这条路线也是越来越顺畅。
　　现今青春饭还能吃个几年，经纪人除了管负面新闻管的积极对他毫无办法，暂且由他去，只想哪天他开了窍想要磨练自己，别再沉迷于偶像剧高人气，勇敢尝试点别的东西。
　　没想到，他真的尝试别的东西了，还是大家都不大敢尝试的——绯闻。
　　乔林辰一大早就被敲门声吵醒，看了看指向五点的时钟，有些心烦，开了门发现是他的黑脸经纪人后，压下脾气，“这一大早的，怎么了？”
　　“你什么意思！”经纪人也算人高马大的壮士一枚，随手一推就把他推进去，关了门才放肆大吼起来，“故意让记者拍！？”
　　揉揉头发，乔林辰有些迷惑地眨眼，“你不是什么新闻都能挡下吗？”
　　经纪人哭笑不得，“那你就让他拍啊？这么大个正脸。”
　　乔林辰叹口气，自顾自地坐下，“总不能在人家女孩子面前，一点风度都没有地大喊，一副不想和她有任何关系的样子吧。”
　　“你摆明了是故意转过去的。”经纪人横眉瞪目。
　　身为一个厚道的人，他微笑点头，“反正之前他已经拍了一张拉拉扯扯的，多一张无所谓啦，多个绯闻总比被粉丝YY我和你来的好吧？”
　　“疯了疯了，就因为这个你还自毁前途啊，就算要炒绯闻也和女主角黎月炒，和个小新人算怎么回事？”经纪人拿起半瓶水一饮而尽，喘粗气，分明是气坏了。
　　乔林辰也知错，昨天他就是好奇明佳会有什么反应，没想到她听到被偷拍和传绯闻，然后是板着脸用看死物的眼神看他，一点情绪波动都没有，实在是让人失望。要是她暗自高兴证明自己看错了，要是她气急败坏，理由虽然多重，但很可能正如自己所见，她是个认真努力的新人。
　　从明佳拿起道具千机匣那熟练的动作开始，他就很佩服这个新人背后下的功夫，对戏最后一段她的表现又挺令人惊艳的，淋漓尽致地释放了角色落寞无力的情绪。他这么多年，看多了急功近利的漂亮脸蛋，忽而见到明佳这样的，难免好奇一下。
　　正巧，昨天经纪人有事不在，他被控制这么久，厌倦了大大小小的事情都又经他人过手，一不小心自由了一天，兴奋了些，犯了小小的错，还好经纪人如他想象中一样强力，把绯闻扼杀在摇篮之中，只是辛苦奔波真是麻烦了。
　　“唉，对不起，我错了。”乔林辰拍拍经纪人的背，道歉，“我再也不这样了，麻烦了你一大早跑来跑去。”
　　经纪人也念旧情，摆摆手，“知错就好。这也没什么，他们更苦，有一场戏折腾到现在，几乎一夜没睡呢，这不，我们的往后延了，你还能再休息会儿。”
　　“啊？黎月不可能这么晚……是明佳？”乔林辰摸摸下巴。
　　经纪人点点头，忽而蹬着他，“你敢？”
　　“我去那里学习学习，你不是让我转型吗，得多看看是吧？”乔林辰一本正经，不等他发话就跑去洗漱。
　　人已经跑远，经纪人除了咒骂还真不能作甚，“妈蛋，什么狗□□光，看上谁不好，看上明佳，那丫头清汤素面的，有什么好看的。”
　　乔林辰叼着牙刷，探出头反驳，“怎么这么说，哪有的事。”
　　经纪人欣慰不已：这货还是不会这么没眼光没出息的。
　　接下来，却是乔林辰越发口齿不清的下一句话，“明佳不挺好看的吗。”
　　……
　　唐清月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刺客生涯比起这什么演员的，还真算得上幸福：最起码，她的动作不用重复一遍又一遍。
　　这个不高也不矮的小山坡，据导演说要一下子跳下来，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刘姐商量一下要不要用替身，导演拒绝，“这么点高度，干嘛要替身。”
　　“可……”刘姐为难地看向唐清月。
　　唐清月也目测了一下，淡定地上前说，“我跳。”
　　“哦，你练练，要稳稳落地那种。”导演显然睡眼惺忪的，身上还有点酒气，正拿着一条毛巾擦脸以精神点，身边的工作人员也是一脸疲倦，纷纷用目光催促她快些去跳，早些完成收工。
　　就连沉得住气的刘姐都愁得打转，各种询问安全措施，听了后更是愁容满面，站在旁边的小廖更不用说，碍着化妆师还在才不好说话，挤眉弄眼干跺脚，等化妆师走了立刻蹲下担忧地看唐清月，“怎么办啊，你那么怕高。”
　　唐清月没有明佳没那么娇弱，可一时想不到什么忽然不怕高的理由，就说，“酒没醒，不怕。”
　　小廖挑眉，表情抽搐：“……”
　　稍稍活动手脚，唐清月准备慢慢走到山坡顶端去的，才站起来一个工作人员就跑过来吩咐，“明佳，导演说你跑上去，这样比较真实。”
　　唐清月点点头，小廖却生气的不行，一下子抱怨连发，“搞什么鬼，你都亲自跳了还不够真实啊，前天就拉我们去吃饭把你灌醉，今天灌醉不够还半夜三更拍戏，这么远跑个几次，你不吐才怪！”
　　“吵。”唐清月对这长篇大论只有这个最直接的反应。
　　“……我是在关心你哎！好心没好报。”小廖嘟着嘴，十分不满。
　　唐清月少和人接触，和同门也多是较量争锋的关系，知晓自己又不知不觉伤人了，就勉为其难地柔了柔声音，说：“谢谢，我没事。”
　　“那你小心哦。”小廖拍拍她的手臂，给了个甚是同情的鼓励，“加油，呜呜……”
　　顺着工作人员的指示看了看路线，唐清月觉得万事俱备，蓄力之后猛地向前以最快的速度跑去。
　　“等等！”导演目瞪口呆，甚至不管脑子喝得发晕一下站起来，破口大骂，“你跑那么快干嘛，再练。”
　　唐清月止步，准备走回远处，又听导演助理说一句，“你现在又走这么慢，时间紧啊。”
　　导演给了助理一个赞许的目光，瞪了她一眼。“快。”
　　如此反复了几次，唐清月一个练家子都气息稍乱，额上有了薄薄一层汗，得了开恩能有时间休息一下。她本身没感觉，这样的严苛比起训练之时不算什么，可刘姐和小廖显然不这么觉得，竟然一个气的发抖，一个红了眼眶。
　　唐清月自己擦擦汗，听那边吼着跳下去试试看，就上了小山坡，看准了他们指认的位置，纵身一跃，干脆利落稳稳当当地撑手落地。
　　这毫无挑剔之处的动作，导演鼓鼓掌，而后为难地说了一句，“可我觉得这个动作不够好。”
　　“……”就连看热闹的工作人员都投以同情的目光。
　　唐清月也是人，也有火气，她可以忍受别人说她没感情，说她没有按要求做到，但她不允许别人说她苦练十几年的功夫不好，就像那些知道目标已经下了黄泉，还百般挑剔地唧歪她杀得不够漂亮的蠢客官。
　　可惜，她生气的时候唯一的表现就是一箭毙了对方，现在她再不能如此，便只能气势汹汹地走到那大爷一样的所谓导演面前，把周身的杀气都聚在双眸，低沉了声音，“哪儿不好，说。”
　　一时四下无声。
　　半晌，导演才说，说话打着颤，“其实……也……也不错，就这样吧，我们拍一次，你像刚才那样跑就行了啊，嗯，辛苦了。”
　　唐清月无声地走回原地，这次没人说她走得慢浪费时间了。
　　她回去的时候，小廖递上水杯，惊奇不已，“你刚才真的好像要杀人一样，不是发脾气那个程度，完全是暴怒随时能捏死导演的感觉。”
　　唐清月喝了口水，不语：她本来就能随时捏死导演，只要她弄清那指纹怎样不会被查，在这个地方如何不留痕迹，一个隐身，一个追命，谁能向她讨罪。
　　不过，导演过分归过分，不至要以死谢罪的地步，她身为唐门弟子，不可随意施展暗器机关，仗之偷袭击杀无辜之人。
　　“好了。”她来到起跑点，对导演那边颔首示意。
　　“Action！”
　　按照方才的指示，唐清月一路疾行，迅速上了山坡，待到边缘恰是时机地一跃，帅气地落地。
　　“Cut！”导演由衷地称赞，“好，十分好！”
　　唐清月不着痕迹地嗤笑一声：受过生命威胁的，果然乖了许多。
　　不仅仅是一干工作人员，就连小廖也啪嗒啪嗒跑来，各种称赞，“明佳你好厉害啊，你什么时候去练的，我怎么不知道啊……”
　　唐清月用累的理由没说话，闷声走路，正迎上了走来的乔林辰，对方一脸的春心荡漾，跟闺秀会情郎一样满面的含羞。见状，她这折腾了大半夜的郁气才结结实实地叹了出来——真正的苦难才开始。
　　乔林辰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一边鼓掌一边走近她，挂着万年不变的微笑，“明佳，辛苦了。”
　　“哦。”唐清月很给面子地答了话，示意后头尴尬停步的小廖上前。
　　本来遭到乔林辰的阻挡，小廖被硬生生挡在后头，手里拿着毛巾和水有些不知所措，如今唐清月示意了，她反而没能脱身，才迈出一步就因为转头的乔林辰眼巴巴的可怜眼神止住了。。
　　“麻烦你递给她。”小廖机智地借人之手。
　　很是满足的乔林辰才伸手，一个人就直冲冲地撞了过来。唐清月早有所料地闪开，乔林辰就惨了，被那个人勾着脖子拉开了三四步，脚下没稳又遭一推，差点倒到后头去。
　　“你好，我是乔林辰的经纪人，李宇。”横亘在他们之间屹立不动的大汉向唐清月扬扬手。
　　破天荒的，唐清月认真凝视经纪人半晌，难得现出了点讶然，“你……”
　　李宇有些不好意思地撩头发，“嗯，最近我有点高调，被称为金牌经纪人什么的……”
　　唐清月敛笑板脸，“久仰。”
　　对方似乎对她的反应很是满意，又说了一堆奇怪的话，大意是事业重要感情靠边，她听不明白却也忍耐，毕竟……
　　在她印象里，这位曾经扭着高大挺拔的身子，比身旁的灵蛇还灵活妖娆几分，捏了虫笛媚笑一句，“我大五仙教，不与你一般见识~”                    
作者有话要说：　　

　　☆、生死之间

　　或许是因为自个儿的刺杀对象乔林辰在这里也有一模一样的一张脸，唐清月对于经纪人李宇的出现，并没有惊讶多久，还有些庆幸这顶着同样一张脸的是另外一个人——她见过的那个与李宇相像的五毒弟子，和她有仇。
　　他们的纠葛很简单，第一次她打不过他，第二次他是输了，面子挂不住，勉强说是自己在谦让，第三次……他被打趴在地，捂面低泣：“说好不打脸的！”
　　唐清月不大懂这个人的脑子怎么长的，只当他破罐破摔，已经放弃身为习武之人的自尊了，不准备和他废话。
　　他却不依不饶，最后还站起身来，当一切没发生过一般甩了她个迷心蛊，趾高气昂地道一句，“你摘面具给我看看，我就原谅你。”
　　之后，唐清月做了一个真正结仇的举动：用暴雨梨花针糊了他一脸。
　　那是几年前的事情，她连那个五毒弟子姓甚名谁都未了解过，只作为一个手下败将来看待，因着记性好才从未忘却罢了。而今，她在这陌生之处见到这么一张脸，不同的衣着不同的性子，除了聊以慰藉半分好处都没有。
　　所以，忽然清醒过来的唐清月不耐地抿抿嘴角，不大愿意继续听李宇的长篇大论。
　　可在李宇看来，她这个连三流小明星都算不上的新人，居然在他暗示不要闹绯闻的时候甩脸色，太狂妄自大不把人放在眼里，当即也收声拉下脸，草草收尾，“嗯，你加油，先不说了，我和林辰有事。”
　　“明佳，我先走了，加油。”乔林辰走了几步后，忽而向她招手，回首漾出一个爽朗的笑容，被风吹乱的头发显出点孩子气，一身白衬衫映着瘦削修长的身形，在初阳的曦光下干净透亮。
　　挺风度翩翩的模样，如果最后没被李宇一肘子拐走，还踉跄差点跌倒的话。
　　唐清月也就扫了一眼，而后继续看剧本。等会她的戏份是和女主角黎月的，剧情是她扮演的女配角在发觉负心汉男主角已经浪子回头与女主角恩爱后，妒火难消，把女主角绑架来准备下毒手，悬崖对峙时又被对方的单纯善良打动，在发生意外两人都要跌落的时候，拼命把女主角推回去，独自殒命。
　　等会要拍的，就是她们俩在悬崖边上推推搡搡，废话一堆了。
　　这么个壮烈牺牲的戏码，唐清月很反感，特别是不远处的黎月刚刚在簇拥下赶到拍摄现场，才下车还没顾得上整理造型进入状态呢，就和在一边的乔林辰他们聊上了，谈笑风生格外自在，娇滴滴的声音穿过一段长长的距离，飘进唐清月敏锐的耳朵中：
　　“哎哟林辰这么一大早来，真是辛苦了呢~”
　　唐清月旁边的小廖适时吐槽了一句，“黎月笑得也太开心了吧，乔林辰才不会喜欢她呢，哼。”
　　幸好，毕竟是要赶拍，他们也不会不识相地在那边聊下去不做正事，准备了一下，唐清月就被叫到那边去听导演的要求，再和黎月一起站在悬崖边上就位。
　　第一场，她需要表现的挺简单，就是凶。
　　唐清月不知道演戏需要的愤怒是怎么样，但是她面对被绑着手坐在地上的黎月，对上她楚楚可怜的脸，真的很想一脚把她踹下去。
　　“你这个不要脸的贱人，如果不是你，郑平泽怎么会变心！”听到开拍的指令，唐清月气势汹汹地开了口，“我为了他背叛师门，却换得……”
　　“噗哧。”黎月忽然笑了。
　　“CUT！”导演开口叫停。
　　黎月吐了吐舌头，甜笑抱歉，“对不起啊，风吹头发碰脸好痒，实在忍不住了呢。”
　　这点小错误还是能忍的，导演说了一句“再来”，大家又想和黎月亲近，也跟着一起笑，只有唐清月接过小廖拿来的水瓶，润润因为说台词时风灌得发干的嗓子，抽空看了补妆的黎月一眼，分明看到对方给她扫了一个轻蔑的眼神。
　　女人真麻烦。
　　唐清月没生气，仅是疲累得想速战速决。两人就绪，这一次挺顺利的，唐清月把那一段裹脚布似的怨妇台词说完了后，黎月也确确实实地恐惧眨眼，双眸含泪，一边摇头一边声音打颤，“不，不是这样的，我和他是真心相爱的。”
　　本来那带点尘土的大风吹来，唐清月要睁眼就挺难忍的，黎月的动作又使得头上的装饰反射着阳光，一不小心就照了过来。
　　有些不舒服地稍稍眯眼，唐清月仍然作出一副阴险狠毒的模样，倒不算得明显。
　　黎月说完了台词，看她不为所动，按照剧本一样低头哭泣，却是缓缓又不着痕迹地轻轻变着姿势，像是在调试什么一般……
　　下一刻，唐清月被一个刺目的光芒闪了眼，控制不住地本能偏头捂脸。
　　“CUT！”导演有点发火了，“明佳，你在干嘛！”
　　“发簪，刺眼。”唐清月揉着眼睛，随手指了指黎月的方向。
　　瞪大了眼睛，黎月站起来凑近她查看，急急忙忙地说，“哎呀，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我的错我的错。”
　　导演收了怒气，暗地里嘟囔一声“再忍几秒不就好，真是的”，表面上还是敷衍关切一句，“没事吧？”
　　“嗯。”唐清月摇头，“好了。”
　　在开拍前，黎月可怜兮兮说了一句，“我还是把发簪取了吧。”
　　导演本来点头，等造型师上前摆弄半天不见好，又发火了，瞪着唐清月，“别摘了！这么点小事，连造型都要换，名气不大架子够大。”
　　这个导演是出了名的脾气火爆，他都发了两次火了，就是要发狂的前奏，大家当然随他的意思。唐清月冷眼看着这些发生，导演怎么骂她怎么听，想了想对策，如果黎月再这么动一次手脚，她能忍——比起刀光剑影，这些不算什么。
　　还好，第三次黎月不搞鬼了，一切顺利。
　　接下来就是今天的重头戏，需要准备的比较多，唐清月退下休息，补好妆后不自觉地四处探望一阵，正对上落单的乔林辰。他微笑招招手，在她要转开目光的时候又站起来，要过来的样子。
　　才走一步，黎月一声娇滴滴的“林辰”止住了他的动作，他只能转了方向，与女主角说话去了。
　　唐清月无所谓，她要找的是乔林辰经纪人的踪迹，看见李宇不怕死地在悬崖边上拿着手机张望，踢踢脚边的石子不耐烦的很，踱步的时候会抬起左手，像托着看不见的虫笛似的，一举一动都和她所知的那个五毒弟子很像。
　　竟有这么巧的事情。
　　唐清月感慨的功夫，又要开拍了。这一次很是麻烦，她被人带到悬崖边听指示。这一场戏是她和黎月边说话边拉扯，最后以她跌下悬崖告终。悬崖说是悬崖，实际上选的地方下头还有一个大平台，就算真跌下去也就是磨破皮的程度，仅需注意别从另一边空落处掉下去就好。
　　上次唐清月一个跳下小高坡的动作让所有人都对她佩服，如今佯装跌落的小戏，他们下边还垫了垫子，都觉得对于唐清月来说不是大问题。唐清月本来也这么想，对上黎月那一边灿烂的笑容莫名有点不安。
　　除却外人看不见的那个轻视眼神，黎月在别人看来对唐清月是谦逊有礼，甚至有点怯怯的，如今站在唐清月面前，毫无架子地说一句“多多指教”，迎来了不少赞许的目光——红到这程度，还不耍大牌，黎月果然是品行善良的好姑娘。
　　相比于不明真相的群众，唐清月则是迅速把黎月全身上下都扫了一边，没发现有什么威胁，暂且放心下来。
　　他们两人的台词功力都不错，黎月是多年积累，唐清月是假戏真做，记忆力又都很好一字不差，台词上没什么问题，动作有点不佳。
　　第一次CUT，是黎月动作太小，不像垂死挣扎倒像是小打小闹，对此她玩笑道：“哎呀，伤着明佳怎么办啊，我强壮得很呢。”
　　大家都哈哈笑，觉得她纤弱漂亮的一个美女，能有什么力气，还有个工作人员回道，“黎月别卖萌，你强壮我们就是超人了。”
　　唐清月揉着被黎月第一下有力的捶打，加上旧伤有点犯疼的左肩，不语。
　　第二次CUT，是唐清月力气大了些，把黎月不小心推倒。
　　黎月尖叫一声，惊慌失措了片刻，在喊卡之后大笑出声，“哎呀明佳不要这么用力，吓死我了。”
　　冷笑一声，唐清月看她那细幼的脖颈，心想如果用力的时候会是什么结果。
　　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都是些小事导致的NG，本来这种打闹拉扯要做到恰到好处不容易，可眼见着中午的烈日要出来了，大家都有点着急，就连暴躁的导演也深吸一口气，商量，“两位，再集中精神点，好吗。”
　　唐清月没说话，黎月先扬起甜美的笑容，“好的导演。”
　　一个沉默以对一个撒娇讨错，对比之下，大家心里都有了数。唐清月看得出来众人似乎多把这不顺的过错推到自己身上，有点心烦，她没否认自己的过错，可顶黑锅这等不公之事她还是不愿的。
　　正被怨气影响，唐清月扫视人群，对上其中唯一对着她的笑脸。
　　一直默默站在那里的乔林辰对上她的目光，眉眼又柔了几分，做了个“加油”的口型。
　　他们见面以来，乔林辰对她说的最多的话就是“加油”，每一次她都觉得很烦，从不放在心上。这一回，大家对她都是埋怨，唯有一人仍在坚持同她说“加油”二字。
　　再如何刻意冷漠，感激仍是丢不掉的。
　　唐清月心情蓦地转好，也回了个淡淡的笑容，没想到那厮开心过了头，一反翩翩形象抬手摇摆，而后抓着身旁的李宇得意，“哈哈哈攻略第一步。”
　　“……”唐清月把脸转回另一个堪称笑面虎的黎月。
　　“Action！“
　　“你说什么我都不信！”唐清月念了台词之后，扑上被绑的黎月，想要把对方推下悬崖。
　　黎月挣扎地闪开，用尽全身力气顶着她，挣扎间齐齐倒在地上，恰好撞了附近的巨石，顷刻间二人沉静下来，动弹不得。
　　先吃痛地坐支起身子，黎月看向发抖的唐清月，第一时间上前询问，“你没事吧？”
　　说罢，黎月将绳索努力解开，把撞到的唐清月扶起来，令她靠在大石头上歇息。
　　“呵……”唐清月游魂一样任她摆布，“你竟如此心善？”
　　黎月红了眼眶，“谁的命不是命啊，我怎么能看着你死。“
　　“抱歉。”唐清月僵硬地挤出两个字。
　　黎月笑笑，确认无碍后也一起躺在巨石正要开口说话，忽而身后支撑消失，巨石移动几分，令她一个落空就要往悬崖掉下！
　　“小心！”唐清月眼疾手快地一捞，却因为冲劲太大，仅仅来得及把黎月向回推，自己毫无反抗之力地往后栽去。
　　接下来，唐清月想着萝到下边平台的软垫子上就能大功告成，孰料她与黎月错身之时，黎月借挣扎的动作把她一推，方向偏离。
　　黎月的力气不小，一点也不小。
　　若是平日，唐清月还能勉强定住身形，而今悬在空中，再如何调整也折不回那垫子的方向，急急伸手，就要抓到一棵结实的草苗。
　　黎月惊讶叫嚷“明佳”伸手来抓她，实则慌乱间把她的手一打。
　　唐清月吃痛，再无回转余地，直直跌入毫无支撑的山下。
　　晃过另一侧早已经准备好的大平台垫子，崖下这一处小小的空缺，竟令她正好落入险境，呼呼风声之中，夹杂上头人群一阵恐慌的叫喊。
　　她不能死。
　　暗念飞鸢泛月的口诀，千机匣在手，她仍能使出唐门轻功，身后展翼，蓦地拔高一跃而上。
　　唐清月费尽了气力才落在了平台下侧一处，巴在山壁慢慢爬上去，一盏茶的功夫才慢慢出现在在慌乱的众人眼中。
　　“在在在！绳子！”乔林辰竟是伏在边缘最热切的一个。
　　一根绳子抛下来，唐清月手一抓，迅速爬了上去。
　　大家都在庆幸，围着她询问这询问那，医务人员拿着医药箱急急走来，导演不停地抚着胡须，黎月哭倒在地上，吓得话都说不出来。
　　“有没有伤着。”乔林辰凑上来，急切之情溢于言表。
　　唐清月冷冷地推开他，推开所有叽叽喳喳的人，暴戾之气令闲杂人等快速让出一条道。
　　她走到啜泣的黎月之前，举起千机匣对着某个假惺惺道歉求原谅的人——唐门不仗自身武学伤无辜之人，黎月心生害人之心，算不上无辜。
　　追命无回穷九泉。
　　忽然，她吃痛，运功被打断，恨恨望攻击的方向。
　　打断她的，是迷心蛊。
　　李宇对上她的目光，轻轻摇头，手仍然像是举着无形的虫笛一般，极其别扭地站在原地。                    
作者有话要说：　　=。=据说唐门的大轻功叫飞鸢泛月。
　　还是喜欢万花的叫点墨山河QAQ

　　☆、适应生活

　　不过一瞬，李宇又恢复了平日的模样，上前一把将嘘寒问暖的乔林辰拽了回去，对唐清月使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色。
　　身边还有高手，大家又眼睁睁看着，唐清月不可能再对黎月动手，捂着发麻的手臂瞪着李宇时，冒出两个人挡人视线接过手上的千机匣，扶着她往外走。在所有人的坚持下，只受了点皮肉伤的唐清月被一辆救护车送到医院，刘姐和小廖陪着，人山人海的，她很难再辨认出李宇到底在哪里。
　　到医院后，她各个科室都走了一遍，新伤旧患一下子被查了出来，医生写病历都累得很，最后敲定：留院观察。
　　坐在病床上，唐清月还在想刚才自己经历的那些到底是怎么回事，刘姐和小廖看她恍恍惚惚没有精神，就说先回去不妨碍她休息了。
　　终究是一晚没睡，她瞎琢磨也想不出什么东西，正准备去锁门睡觉，就听到外头纷乱的脚步声有一个停在门前，叩门咚咚咚三响。
　　“进来。”唐清月靠回了床头，用一种从容不迫的姿态迎接来人。
　　门扉打开，李宇探了个头扫视室内，而后迅速缩进房里，把锁一扣。
　　他还带了一束花，一进来就随手往她床上一扔，自己坐在边上的凳子上，理理衬衫袖口，暗金色手表衬得手腕白皙不少，开嗓时低沉着音，“明佳，咱们真有缘啊。”
　　故弄玄虚。
　　唐清月没说话，皱眉嫌弃地捏起他带的花束把，指尖一挑就抛得老远。
　　“那是乔林辰送的，你扔就扔吧。”李宇微笑，一口白牙。
　　唐清月不想听他废话，直入主题，“碍我事，找死？”
　　“喂，小妹妹，我那是救你，”兴许是她太过狂妄，李宇那端着的架子终于崩塌，一反之前的深沉内敛，大声开骂，声音因为激动还尖细了不少，“这么多人看着，你一箭舒服了，然后被抓去蹲大牢，一命换一命啊？”
　　一时没说话，唐清月垂眸，盯着自己握起的右手。
　　“说句对不起我就原谅你，帮你到底。”李宇死性不改，发完一通火装作没事发生过，不知从哪儿弄出一条小蛇，边把玩着边趾高气昂地说。
　　僵持了一分钟，唐清月说，“对不起。”
　　明明是他起的头，李宇听到却惊慌失措地跌在床边，一口气感叹了许多，“啧啧，你还会说对不起啊，果然时代不一样了呀，整天戴面具的唐门闷葫芦都能开口了呢~”
　　唐清月终于知道乔林辰的多话是跟谁学的，相比之下，这外表阳刚的李宇说话却娘娘腔，还不如乔林辰那把温和干净的声音好听。
　　“哎，我和你说话呢，你吱个声嘛。”李宇抿唇，不满地把小蛇凑到她眼前，“不然放蛇咬你哦。”
　　唐清月盯着吐信子嘶嘶叫的小蛇，面瘫的表情没变。
　　“闷死了。”李宇不逗她了，收回小蛇，说起正事，“你不叫明佳吧？原来的明佳去哪里了，不会是你杀了吧？”
　　“不，不知，不。”唐清月一一答了。
　　李宇点点头，“嗯，但我还是会叫你明佳的，就像李宇这名字那么难听，我也用了差不多十年一样。”
　　唐清月无言以对片刻，问，“怎么回去。”
　　站起身来，李宇双手插腰扭动着身子走到窗前，又伸懒腰又轮胳膊的，用一种无奈好笑的语气，“果然就是刚来的，还想着回去，我来这十年了都没摸着门道，还回去个什么哟~”
　　“哦。”唐清月接受得倒快，对他的过往不感兴趣——不管他怎么来的他已经在这里了，不管他尝试过什么回去的都失败了，加上这个人从前就是个草包，貌似主修治疗的补天诀还天天找人切磋，他说的话，她真的只是听听就算。
　　两人相对沉默了许久，李宇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坐回原来的位置上翘起二郎腿，现出在娱乐圈摸打滚爬许久的世故模样，不紧不慢地说，“看在咱是老乡的份上，我跟你好好说一句，别动黎月。”
　　唐清月抬眼，扯扯嘴角不说话，双手放在膝上十指交错。
　　“黎月怎么样我本来无所谓，可这一次的电视剧她是女主角，和我家林辰搭档，她出了事情总对我没好处。”说到这里，他就像进入战斗状态一样虚晃了个动作，配上冷峻的眉眼散出点威胁的味道，“至于你……你现在是明佳，快意恩仇有个屁用，不管正主儿是用什么办法拿到这个女二号，你就先好好演着，这次之后他们也不敢再做什么。”
　　一直盯着他的举动，唐清月目不转睛，直勾勾的根本不关心其他，对他的话没什么反应。
　　李宇发现她不爱听人好好说话，就喜欢直来直往，一拍椅子扶手霸气大吼，“喂！听到没，不许动黎月，要不然我对你不客气……卧槽！什么玩意！”
　　他肩膀忽然遭到不轻不重的一击，连忙揉揉缓缓后劲，可那痛绵长反复，竟然一阵一阵的，方才的强势急转而下，有些没面子地咬牙切齿，“妈的，居然用化血镖，逼急了我就……”
　　“不用武器出招？我也能。”唐清月发自内心地扬起一笑，“您方才说什么？”
　　“嗯哼……咳咳，”李宇清清嗓子，端坐，肃然道，“咱们商量件事，先别动黎月，可否？”
　　唐清月想了想，这货再不济还能耗死她，曾经他修补天诀皮厚耐打折煞不少英雄好汉，而且他又在这里混这么多年，自己贸然作对并无胜算，“可。”
　　最重要的是，她怀疑她自身能力加强，李宇也不会弱到哪里去，万一令黎月涅磐重生……白费功夫。
　　且再思量。
　　于是，她答了一个字，“可。”
　　……
　　唐清月住院的这几天，就连刘姐通知的明佳家人都没有一个，来看她最多的居然是李宇，每一次他都会一脸不爽地砸手上的礼物到她床上，冷哼一声，“我家林辰给你的。”
　　就连丢东西的姿势都是万年不变的。
　　当然，为了给他这个“老乡”一点面子，唐清月也会万年不变地抓起礼物，丢到病房的角落里，回一句，“呵呵。”
　　这是小廖教她的，说现在的骂人话里这个最有范最让人心塞。
　　李宇第一次被呵呵是当作没听见，第二次被呵呵挑眉抄手冷哼一声，第三次，也就是这一次，竟连虫笛也带来，凶光闪过，横笛一奏……
　　“啊！”迅疾的飕声过后，他捂着脸委屈，“说好不打脸的！”
　　随手丢了个小飞镖的唐清月冷笑，“先上蛊，可笑。”
　　上蛊之后再出招数伤害会增加，可先手这么一个动作，显然会让对方发觉并还击，以李宇的渣战斗力，居然不趁她不备先来一个最厉害的杀招，而是磨磨唧唧先上个蛊从长计议……
　　愚蠢。
　　“毒经就这么打人的嘛，先上个夺命蛊，再……”李宇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念叨片刻，忽而拍手，“对哦，我都来这十年了，时代不一样了，打架也该变了，现在怎么打的？”
　　对上他诚恳发问的脸，唐清月眼角抽搐，不忍直视他。
　　“跟你们唐门弟子说话真难，”李宇拿起桌上果篮里的一个苹果掂量着，“原来的明佳可不是这样的。”
　　他这么一说，唐清月还真好奇起来，主动问，“怎样的？”
　　“一个小老板的女儿，自以为家庭富裕，心高气傲，其实在这圈子里只是最底层的，不想着进修，想着歪门邪道，碰上有路子的人比谁都热情。”李宇说到这里的时候，拉了拉自己的领子敞出依稀可见的腹肌，对她眨眨眼，“那种热情哟~”
　　唐清月面无表情地把目光收回，点头，心中对明佳为什么频频招来杀身之祸有了点数。
　　“我估计着，现在这个角色明佳用了大招了，所以倒了大霉不知道被收拾到哪里去了，”他顿了顿，扫了“卧病在床”的她一眼，“你更倒霉，要接手烂摊子，明佳这种没名气的新人，是死是活没什么影响。”
　　他不知道唐清月已经应付过几次暗算，仍在絮絮叨叨，“你看看今天的新闻，你受伤了，标题却是黎月进出医院。”说着，拿出手机伸到她面前。
　　入目果然是一篇不长的报道，标题是“黎月多次进出医院！经纪人：只是探望受伤的剧组人员”，内容也简单，主要是黎月墨镜口罩老在医院门口晃，被记者逮着了，经纪人发言只是来探望同事，并没有其他。
　　从头到尾，明佳就是个“剧组人员”的代号，连性别都不大明了。
　　多次探望？她连黎月的面都没见过。
　　唐清月这几天一直在压抑对黎月的仇恨，因为考虑到找到主谋的事情才没动手，而今被李宇一刺激，恨不得现在就出医院把黎月干掉，恨恨地打掉他凑过来的手机，冷哼，“激我？”
　　“对，就是激你。”李宇的目光根本没停留在飞出去的手机上过，面容含笑，“这就受不了？我告诉你，黎月就算死了也是个一线女星，你就算大仇得报了也是个名字见不得报的小人物……”
　　唐清月咬唇，“那又如何？有仇不报算什么。”
　　“你不会换个方法报仇啊？非得让她被你一箭痛痛快快刺死了？这不是唐门，一切都不一样了，还需要我来告诉你？”李宇恨铁不成钢地摇摇头，“她出了事，这部戏受了影响，明佳的前途不是跟着毁了？”
　　明佳的前途。
　　原本，唐清月可以理直气壮地说不在乎，可房中静音的电视正巧闪过娱乐新闻，画面中的黎月一袭白色长裙出席活动，宣传这次的电视剧，举着话筒甜美地微笑着。
　　光鲜亮丽，万众瞩目。
　　这个女人，哪怕背地里多次辗转于脑满肠肥的男人身下，在人前都能从容地扬起笑容，接受所有的掌声。
　　“我懂了，多谢。”她现在才镇定下来：报复黎月，并不是夺取性命便能尽兴的。
　　李宇很满意，甚至得寸进尺地上前摸摸她的头，“真乖，听我的没错的，还是你正常点，以前啊，有个特别讨厌的唐门和我对着干，每次比试都使诈，最后一次我让她摘面具，她恼羞成怒给我一脸暴雨梨花针，太过分了。”
　　唐清月眸中闪过一丝诧异：他没认出她？
　　一时犹豫，她竟然没反抗他摸头的举动，乖巧地呆在原地，因为刘海被揉乱眯眼，没了干练的模样。
　　在他看来，略萌。
　　见状，李宇挂着满意的笑容，回头去捡起手机，又从背包里拿了很多电子产品后，捧着坐回了她床边，“老乡啊，看你没这么讨厌，我就友情教一下，在这里生活要学什么。”
　　无非是电脑、平板和手机一类的东西，唐清月都看到过刘姐和小廖用，看了个大概，但都不知道她们整天对着这些是在干什么，加上拍戏又忙，每天她有时间睡觉已经是奢侈，哪有空闲倒弄这些东西。
　　这几天闲下来，她光顾着每天研究明佳的手机里面的东西，偶尔看看电视，还得应付工作人员的探病，也算身心俱疲，没考虑到继续多学。
　　如今看李宇操作，唐清月才明白许多，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
　　李宇先讲了电脑和网络，然后是娱乐圈里的事情，提到丑闻这件事情不由多说了点，“一旦出丑闻，公关不给力的话，真的会毁于一旦的，有个走清纯路线的女演员就是以前不懂事和人渣谈恋爱，后来夜店暴露照流出来……”
　　他说的时候会把新闻搜索出来，唐清月看见记者并列的两张图，左边是那个女星可爱青春的笑脸，右边是浓妆艳抹低胸短裙。
　　忽而，她问，“这样的照片，影响很大吗？”
　　“当然啦，她打造的是不谙世事的形象，其实不知道和多少男人……”李宇和她说话的时候，一直在斟酌用词，而今就卡了卡，含蓄地继续，“嗯……交往过。”
　　“那么，”唐清月笑了笑，“交欢的照片，影响会怎么样？”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被我吃了-v-
　　有木有感觉毒哥萌·萌·哒！
　　————
　　增加女主心理，写明确点。

　　☆、从长计议

　　在听见唐清月说出的“交欢的照片，影响会怎么样”的提问后，李宇为了操作电脑而歪着的身子定格，僵硬了似的。
　　唐清月寡言少语，又会经常性地忽略别人毫无意义的话，却略懂看人。最起码的，她能看出对方对自己有没有敌意，感觉到一些细微末节的变化，推敲出丁点信息。
　　比如，李宇这个人在其他人面前永远是一副冷峻正经的样子，谈话的时候沉着声，腔调不卑不亢又带了些许气势，到了她这个“老乡”面前，又由着以前五毒装束时的性子，卸了伪装，虽说略显尖细的原音在空旷房内回荡有点渗人，但含着笑还是亲切些的。
　　如今，他敛笑微微抿唇，右手食指轻轻摩挲鼠标，目不斜视地盯着电脑。
　　唐清月感觉，他特别明显地准备发火，硬生生把刚才某个念头收了回去。
　　“影响很大。”半晌李宇才发话，略带犹豫地问一句，“不会是……明佳的吧？”
　　唐清月翻个白眼，“呵呵。”
　　“靠，吓死我了，那我猜到是谁的了，”李宇松口气，打开了某个网页，啪啪啪输入了艳照门三个字，“我给你看看，什么叫艳照门。”
　　未曾想过这种东西还有前车之鉴，她接过李宇递来的电脑，仔细地把所有有关的信息浏览，一目十行，因为人名太多还有些叹为观止，皱了眉再三研究。
　　她看到这里的时候，略带笑意地念了出来，“主角退出演艺圈？”
　　“看出什么了？”李宇搞定之后，自己斟水喝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端杯子踱了回来，正坐在她后方。
　　因为太认真，唐清月都没注意到他的语气，实话实说，“照片里有些人不知道名字，估计影响没这么大。”
　　“……”李宇沉默以对。
　　没顾得上他的态度，唐清月正准备学着李宇刚才的样子，点开别的网址多了解了解，后脑勺就挨了不轻不重的一下敲打。
　　这是第二次暗算。
　　唐清月气势汹汹地转了头，却在对上李宇的表情时稍稍收了怒气。
　　方才那一下打头配上他这个模样，倒像是当年她刚入门时的师兄师姐们面对急于求成的她的一种无奈又关切的叹息，似乎没这么恼人，甚至算不上偷袭了。
　　“你仔细看看，传播者有什么后果。”李宇抬手点她的额前，轻轻往旁边一划，让她转回去。
　　顺着他那股劲儿，唐清月偏头看电脑屏幕，这才瞧见除了被爆丑闻的明星们，还有恶劣的社会影响和传播者受到的处罚，她沉思片刻，又灵光一闪地要说什么时……
　　“就你那刚来这里的水平，能怎么不让人发现，能找到什么值得信赖的人帮你？”李宇未卜先知一般打击了她。
　　唐清月也不知道他好心是为何，里头有没有别的什么手段谁都不得知，开始思索又绕开李宇提供的办法又毁掉黎月的长远计划。
　　“我说值得信赖的人的时候，你居然没看我。”在她想得出神的时候，已经无声无息到与周围融为一体的李宇蓦地发话。
　　不说转头了，连眼神都没往他那个方向飘，唐清月淡定道，“你不会帮我。”
　　“哦，真聪明，我的确没想帮你，哼~”李宇十分高傲地站起身，却发现唐清月还真的没瞟他一眼，有点不甘愿地又说了一句，“艳照门毁了黎月的话，也就毁了这部戏，我家林辰不要紧就算多的是片约也损失不少，而你好不容易拿来的女二号……”
　　唐清月思考中抽空抬手打断他，“知道。”
　　两人又陷入无话的状态，李宇犹豫片刻，把床上的一堆东西拿回来放回包里，放下给她带的书本，而唐清月想得太过专心，拿着手机不知道在看什么，根本没把注意力分一丁点到他身上，估计他毫无痕迹地离开都是可能的。
　　“喂，我这么辛苦教你这么多，你不报答我什么？”李宇不大习惯这样的冷待，明明没需求的，还是开口讨要。
　　唐清月终于把目光转到他身上，几不可闻地叹气一声，伸手拿了他刚才把玩许久又不下口的苹果，递给他，“谢了。”
　　最后居然还是借花献佛。
　　李宇对上她墨黑眸子中切切实实的感激，勉为其难地拿过那个苹果，“好吧，礼轻情意重，果然你好多了，上次那个唐门……”
　　唐清月对他扭曲事实听腻歪了，戳穿真相，“是我，休得胡言。”
　　李宇就这样吃瘪，苦大仇深状沉默。
　　僵持片刻，唐清月先开口。
　　“年纪小不懂事，抱歉。”
　　“哦，我原谅你了！年轻人啊……”
　　“慢走不送。”
　　“……呵呵，再见。”
　　说完这一句，李宇“砰”的一声带上门，似乎在走廊还重重哼了一声，摆明了要让唐清月听到。
　　自然不放在眼里，唐清月继续折腾手机，忽而想到刚才李宇一直站在窗边不知道在看些什么，也站起身来移动脚步拉开窗帘。
　　这么一看，她才发现楼下的草坪前，有一个鬼鬼祟祟的男子，灰色外套黑色长裤，穿着方便活动的运动鞋，大晚上的还戴着口罩，头顶上的帽檐结实遮住了上半张脸，局促不安地四处张望着。
　　唐清月的第一反应是：这打扮，和黎月被照到的照片有得一拼。
　　不一会儿，鬼祟男子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寻了一处草丛蹲在后头，把自己蜷缩成能力范围内的最小状态，一动不动，往住院部大门方向瞟。须臾之后，李宇的身影出现，几乎相同地到处张望。
　　鬼祟男子本来动作是犹豫不决的，总是找到一个隐蔽处就蹲着不动，等李宇出来后，却敏捷地趁着对方望向另一处的空隙，迅速跑入了住院大楼内。
　　李宇打量许久没收获，拿出手机，边打电话边健步如飞地走去医院大门方向。
　　能明白李宇和这男子是在做类似捉迷藏的“游戏”，唐清月却不理解这种举动的意义何在，无言地坐回床上，拿李宇送给她的一个电脑打字教程在翻阅。
　　两分钟后，门外有轻轻的敲门声和叫喊，“明佳，开门。”
　　这声音……
　　唐清月并未应答，翻了一页书。
　　“明佳？睡了吗”那个声音不依不饶地重复了几遍。
　　来人消停了一会儿，唐清月看到手机来信息震动，扫了一眼就能瞧见“睡了吗”的字，继续无视。然后，走廊尽头出现了另一个脚步声，来人才慌乱地握上门把，咔嗒一划，顺利开门入内又反身关上。
　　打扮分明是刚才草坪前的那个鬼祟男子。
　　“门没锁啊。”他小声念叨一句，转头对上坐得直挺并且正在淡定观望的唐清月。
　　他迅速摘了口罩和帽子，露出脸，“明佳你别怕，我是乔林辰。”
　　唐清月合上书，莫名被逗笑，“我怕？”
　　从他和回去的李宇玩捉迷藏，又用奇怪的姿势跑进大门的时候，她已经猜出大概是他背着李宇偷偷跑来医院看望，加上他刚才附在门边叫了那么多声，她再傻也能明白来的是谁吧？
　　乔林辰也忍不住笑，“对不起，我本来以为你睡了，不打算打扰的，可刚才走廊忽然有几个护士走过……”
　　“嗯。”唐清月放下书，“有事？”
　　“你感觉怎么样，好多了吗？”乔林辰自顾自坐在椅子上，关切问。
　　一天要应付好几个这样的来访，唐清月点头敷衍，收回放在他身上的眼神，自己做自己的事情。
　　她的冷淡并没有浇灭乔林辰的热情，这货和李宇一样是可以自顾自神侃不需要人接话的，才尴尬安静了两秒钟，又说开了，“唉，不好意思啊，我不想这么晚的，这几天都在赶拍，还是今天黎月不舒服才得空来的，李宇又把门锁上不让我出来，还好我备了另一份钥匙……”
　　唐清月听到了感兴趣的东西，“黎月不舒服？”
　　“是啊，前几天都不在，今天返工了脸色又不好，对了，我带了礼物，”乔林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她未见过的东西，圆圆扁扁的头连着一根细长的身子，上头还打了一个花一样的结。
　　眼见着他已经拿到面前了，唐清月略带犹豫地接过，“什么？”
　　“呃……不好意思啊，我去便利店看了半天，衣服就塞得下巧克力和糖，巧克力会捏化的，其他糖又没诚意了点，棒棒糖还说得过去吧，我包装了哟。”他献宝一样指了指打着的结。
　　“……”唐清月打量那叫棒棒糖的东西。
　　在她无语的时候，乔林辰拉着凳子凑到床边，身子前倾，双手捧脸眼巴巴地看她。
　　唐清月对他的蓦然凑近颇不适应，随意说了一句，“谢了。”
　　他面色黯然，“你不喜欢啊。”
　　“嗯。”唐清月老实答了，那东西如果是用来吃的糖，这么大一块岂不是要吃很久，费时费力，她吃东西从来都是速战速决，不会多浪费时间。
　　“奇怪，以前这样挺浪漫挺有效的啊，现在偶像剧都还这么演，难道是我太久没追女人了……”乔林辰转头小声念叨了一句，而后对上她的眼睛又恢复开心的笑脸，“那我下次买别的。明佳，我这么关心你，你也不回应回应？”
　　“……”唐清月看他托腮仰望人的模样，莫名感到了一种居高临下的愉快，想到今天上网时一不小心看到的关于他的那些新闻，也关心他，“别撑下巴，歪了又得整的。”                    
作者有话要说：　　把男主拉出来遛遛……怒刷存在感。
　　——
　　改让人误会女主言听计从的细节

　　☆、小小惩罚

　　不管别人信不信，乔林辰都有底气说一句：他没整容。
　　从小到现在，他的五官没有大变化，只是人成长了之后总会长开一些，渐渐脱去了以前的稚气，稍微有些差别而已。那些记者看他没绯闻可以炒，除了揪着李宇这个形影不离的经纪人和他凑对来满足一些腐女的心以外，会研究他所有照片细小的变化，期待着爆出整形人这类的新闻。
　　一个艺人的外形与很多方面有关，想要制造新闻的记者才不管：因为妆不一样？不对，是整容；因为发型不一样？不对，是整容；因为角度不一样？不对，是整容。
　　乔林辰原先不把这些放在心上的，仅仅温和地否认过一次，后来在李宇的淫威下一些记者也摸清了这方面没什么可深入挖掘的，不再多问。
　　这陈年往事怎么就让明佳知道了？
　　“我没整容，”他挺委屈的，一直昂着下巴凑上前去给她看，“不信你摸！”
　　“……”明佳再次用一种无可奈何的眼神瞪他，然后拿起一本书自顾自看去了。
　　他低头望那本书封面，书名竟然是《电脑初学入门》。
　　上次乔林辰见到这种书的时候，是电脑才普及的时候他们上学用的教材。现在时代不一样了，就连小学生对着电脑都能自己玩会了，噼里啪啦地打字比他还顺溜，更何况年轻一辈又有条件的明佳。拍定妆照时，他分明见到她玩转电子产品毫无压力，互相加了更多联系方式后，她的微博朋友圈各种活跃，仅仅在这段时间才安静下来，许久没更新。
　　他算了算，似乎就是他们第一次对戏之后，她的网络动态才变成一潭死水。
　　突然间，乔林辰有个可怕的想法：明佳不会是屏蔽他了吧。
　　“你为什么突然看这个啊？”他竭力寻找着话题。
　　明佳目不转睛地翻了一页书，“无聊。”
　　“无聊啊，我陪你说说话，看这个多闷啊。”乔林辰弱弱地伸出手，揪揪她的病号服衣袖。
　　明佳勉强收回视线，思考片刻后谨慎评价那本书，“挺有意思。”
　　乔林辰暗自感叹：真是奇怪的人。
　　这个小姑娘比他小四岁，怎么就各种沉稳各种有主见，不管外界目光似的，不说面对他了，面对黎月都敢一脸不爽，对导演的无理要求一个冷眼过去，遇神杀神遇鬼杀鬼。
　　除却她干练凶狠的模样，现在的明佳又不一样了，如瀑长发披在肩上，瘦弱的身子穿上宽大的病号服，素颜无妆的脸映着床头灯的暖光，一双明亮的眼睛认真阅览厚厚的沉闷教材，本质上还是个二十岁的小姑娘，温婉静好。
　　乔林辰见多了各色美女，不管装扮如何，都在名利场上谈笑风生为己谋私，一张脸上写近了欲望，眼睛里装载了太多深不可测。偶然有几个不谙世事的误闯进来，就算坚持不变，稚气未脱的举动带来的麻烦仅仅会让人烦躁。
　　同样的年纪，相似的处境，明佳却是……不一样啊。
　　他太久没动心，过腻了光鲜亮丽却形单影只的日子，对一个人太好奇就很想得到，特别是那个人对他爱搭不理，极富有挑战欲的时候。
　　正当他试图理清万千思绪，一个冷冷的声音响起。
　　“你还不走？”明佳心烦他的存在了。
　　“我又不会打扰你，就坐在这里。”乔林辰特意用了一种可怜的语气。
　　明佳翻个白眼，勉为其难地暂且放过他。
　　真是哭笑不得：他忘了明佳的不一样还有对他的不一样。别人就算不喜欢他，也从不会半点面子都不给，她呢，每天给他碰钉子不动摇。
　　就算得了明佳的默许，乔林辰仍是毫无存在感的在房里呆着。
　　过了十分钟，他有点无聊地数起果篮里的水果种类个数。
　　过了十五分钟，他小心地跑到床前招招手，发现明佳眼睛都不眨一下。
　　过了二十五分钟，他拿起被明佳丢到一边的棒棒糖，撕开包装轻手轻脚地往明佳口袋里塞。
　　大功告成后，乔林辰还没来得及开心，抬头就发现明佳正凝视着他。
　　那眼神，让他想到网上一个搞笑的图片，一只傲娇慵懒的猫咪睥睨镜头，旁注：“你们这些愚蠢的人类。”
　　“我希望你收下，为了买这个，我蒙脸戴帽子连找钱都没要就出了便利店，好辛苦的，”他的可笑举动被抓个正着，破罐破摔地开始自导自演，说得极为投入感情，都佯作哭腔了，“所以我……”
　　“嘘。”明佳忽而伸手捂住他的嘴巴，闭着眼像皱眉头，似乎在聆听什么。
　　明佳不喜欢医院的味道，刘姐给她买了一些清新空气的小物什，加上一些看望的人送来的花堆了满屋，她整个人都染上了一点花香。
　　骤然被她捂嘴，乔林辰鼻子里蹿入的都是一种好闻却陌生的气味，莫名的紧张，轻轻拿开她的手。
　　明佳没反抗，收回手后站起身来趴在墙上，凌厉干练的样子去而复返。
　　不曾发出半点声响，乔林辰就这么看着她忙这忙那，等待她开口说话。
　　可惜，他期盼已久的答话是……
　　“你走吧。”明佳的语气不是商量，而是命令。
　　……
　　这栋住院大楼，唐清月住了那么多天，连每个医生护士的步伐频率和声音语气都记下来了。在和乔林辰说话的时候，她听见许多又急又快的跑步声，以及几个人商讨的声音。
　　他们提到了黎月。
　　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之后，算是因祸得福，不说唐清月的武学技能增进了许多，就连听觉视觉都敏锐不少，她受过训练鲜少出错，如今能力大增更不会失误了。
　　之前，她花了足足一天的时间，试试自己隐身持续多久，最后证明应当是随她所需，没有限制，隐身前带的东西会同样不露痕迹。
　　万事俱备，唐清月赶走了乔林辰之后，不敢耽搁，往口袋里里装好手机，隐身后大摇大摆走了出去。
　　她在尽头遇到了值夜的小护士，他们都并没有察觉，继续和旁边的人对话，其中一个微胖的短发压低了声音，凑到同事旁边说，“最近咱们医院，真热闹啊，还有明星来哎。”
　　“你说明佳啊？她算吗，都没听说过。”另一个瘦弱的小护士兴趣缺缺。
　　“不是，你不知道啊，今天……”胖护士凑近瘦护士的耳边。
　　唐清月就这么站在他们面前，无需附耳都听得清楚。
　　她说：“黎月也来了，据说是妇产科。”
　　之后就是她们不明就里的闲聊八卦，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唐清月不紧不慢地在下楼，在每一层楼梯口闭眼细细听着。
　　终于，在七楼，她听到了黎月尖细的声音：“我不管什么理由，反正我没法拍，你身为经纪人连这个都搞不定？”
　　唐清月当即迅速跑了过去，准确地来到黎月在的门前。
　　她的经纪人是个高瘦的汉子，声音略哑，“都是动作戏，你这情况没有十天半个月好不了，我怎么说啊。”
　　“怎么说？你问他，这事怪我吗，要不是他……呜呜……”接下来黎月啜泣不止。
　　“你先别哭，绝对不会有人知道的，正好明佳在医院里，我们拿她当借口，检查完了以后回去休息几天，好了后继续拍戏。”
　　“可……可现在，我这个……这个样子……”黎月哭得连话都说不清了。
　　她的经纪人有点不耐烦了，“好了别哭了！我问医生去。”
　　“这个医生可信吗？”黎月吸吸鼻子。
　　“放心，报告我会拿回来的，该花的封口费一个子儿都不少。”经纪人说到这里，语气凶了许多，“都是你，好好的怎么会晕倒，非要来这里抢救，本来借口有通告跑到别的城市搞定，神不知鬼不觉，哪那么多麻烦。”
　　黎月咬牙切齿：“先吊威亚，再让我和明佳地上打滚，前几天还让我和林辰演动作戏，能不出事？”
　　“闭嘴。”经纪人喝止一声，三两步走到门前，开门。
　　唐清月看到了里面床上哭泣的黎月，趁机用脚绊了下门扉，经纪人关门不顺利，果然开开合合查看了一下，嘟囔，“什么破医院，门都关不上。”
　　这个功夫，唐清月已经缩到了房间里头，站在黎月面前，露出一个谁也看不见的微笑。
　　黎月红着眼眶，在经纪人出去后眼泪勉强止住了，正拿着一个小镜子整理仪容。
　　如果是以前，唐清月还会寻找些物证，可如今时代不一样了，她拿出了手机拍照不够，还录像了一段，就连经纪人拿着报告气势汹汹杀回来的精彩瞬间也没有错过。
　　“你第几次人流？老实说。”经纪人把报告甩到了床上。
　　原先还敢哭出声，现在黎月大气不敢喘一下，拿过报告默默打量，低声一句，“不知道。”
　　“怪不得这么容易出事，不告诉我还演到一半流血晕倒？”经纪人拍了下桌子，响亮得让黎月全身发抖，“操，你不会换个人睡，这个老板变态，你换另一个会死啊？”
　　黎月怯懦发抖，“那……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可能是太害怕自己的身体出事，黎月细细看起自己的报告来，因为着急眼泪甚至滴落在纸张上，啪嗒几声脆响。
　　她翻一页，唐清月就凑上前在旁边拍一页，力求字迹清晰一目了然，在黎月眼泪落下来的时候，免不了的心里有些不适应，手有点发抖。
　　唐清月见多了人与人之间的纠葛，受过气，却从未有人威胁到她的性命过，自然对黎月恨之入骨，但她报仇，从来都是功夫比试手上见真章，没做过这么阴险的事情。
　　当然，那仅仅是一时的犹豫，唐清月的同情稍纵即逝，毕竟一个世界有一个世界的活法，她选择了明佳的身份活下去，便由不得自己使性子。
　　释然之后，她躲到一边去确认自己的拍照技术和摄影手法如何，而另一边黎月和经纪人无话可说，把报告自己收好之后蹲在床上哭，经纪人靠在窗边抽烟，张望一会儿忽然说，“那好像是乔林辰。”
　　“什么！”黎月吓得下床，捂着脸走到窗边探看，“他……他不会是知道我在这医院吧。”
　　“他对你没兴趣，倒是对那个明佳上心。”经纪人靠回椅子上，深深吸了口烟，“你人见人爱的年代，早过去了。”
　　黎月恨恨瞪眼，却反驳不了，最后从牙缝里挤出几个满含恨意的字，“又是明佳，她能有多干净。”
　　隐身站在一边，不知道算不算被骂的唐清月有点无语：这就是小廖说的躺着也中枪？
　　“比你现在干净。”经纪人冷笑
　　“滚。”黎月手抓着窗帘，就要爆发的模样。
　　经纪人被赶，气不过就站起身边走边冷言冷语，“我说了你有别的通告，导演怎么说也上过你，给了点面子，你好好养身子，别整个不孕将来连豪门的边儿都摸不着。”
　　门扉开了又合，经纪人走后，整个房间又陷入了寂静之中。
　　黎月在窗前望向外头，静静地留着眼泪，忽而笑了起来，“明佳，先拿照片威胁我，现在又勾引乔林辰，想压着我？就算死，我也不会自己死，我让你陪葬。”
　　那恶狠狠的神情，真是糟践了清纯姣好的五官。
　　唐清月觉得很不爽，她很想站在后头一拧脖子把黎月给办了，可是那样太干脆利落便宜了她。
　　于是，她想走了，走之前来给辛苦偷拍的自己一点奖赏。
　　手机装好，唐清月离远了黎月几步，解除隐身。
　　黎月透过玻璃的倒影，顺利瞧见了乍然出现的唐清月，不敢置信地转身尖叫，吓得花容失色，拿起东西就开始往她身上砸，乒乒乓乓响个不停。唐清月一一躲过，在她的惊恐中悠哉悠哉地打开房门，在听见有人靠近的时候又隐身，侧身躲过闻声赶来的医生护士，名正言顺地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v=黎月还会遭别的报应啦……
　　感觉男主和女主有点角色调换即视感，汗

　　☆、一时不慎

　　偷偷摸摸拿到了证据，再把黎月吓了一下后，唐清月虽然知道这是幼稚可笑的小人行径，可直到回了房间，一个人安静呆着的时候，还是控制不住地心中畅快。这样的感觉就像是多年前她和一个同门比试，对方开场就往她身上凑，让她连招式都不需出，一个擒拿一个手刀便能解决，切菜一样简单。
　　这样的快乐并没有持续多久，她看手机中那崭新的照片，思考起如何保存来。
　　关于这些新科技方面的事情，唐清月了解得少，又不知去问谁。最后，她尝试性地给李宇打了个电话，对方答是答了，本来算是详尽周到，从电脑说到U盘，从网盘说到云端。正说得来劲，那一头响起一下开门声，李宇忽而放下手机，大吼，“你去哪里了！”。
　　背景里还有乔林辰的傻笑声。
　　李宇回归手机通话，匆匆和她说了一声，“抱歉，下次再说。”
　　唐清月一个字没说，手机屏幕上就显示了通话结束。
　　又是乔林辰坏事。
　　没了办法，李宇刚才说的那些模糊空泛，唐清月还不会打字，只能先利用手上的手机了。犹豫片刻，她琢磨起那些照片的移动方法，学会后依样画葫芦地把照片全放到了原先上锁的文件夹凑合着，心想她怎么也比原来的明佳身手敏捷，随身带着手机应当没什么大问题。
　　搞定了这一些之后，唐清月放下手机，才发现口袋里还塞着乔林辰那厮给她的棒棒糖，应当是刚才她追到黎月房间时太着急，没拿出来。
　　她正皱起眉头，就听见房门传来沉着有力的敲门声。
　　这频率这力道，应当是那个戴眼镜的张医生。
　　对方有点急地又叫了一声“明佳“，唐清月只好赶紧下了床去开门，入目的果然是张医生和跟着的胖护士。他们挂着笑容，再寻常不过地把她上下打量了好几遍，说了一句，“明佳，今天感觉怎么样？”
　　唐清月听过这一句话很多次，但大多数是在早上巡诊的时候听见的，现在已经晚上十一点多，他们这样装得自然地来询问，其实已经非常可疑了。
　　不过，她能理解，以黎月刚刚那个草木皆兵大惊小怪的模样，房间里忽然出现她的脸，肯定第一时间告诉经纪人了。然后，经纪人估计拜托了医生确认她还在原处好好的呆着，向黎月证明一切都是幻觉。
　　“很好，这么晚？”唐清月故作疑惑。
　　“噢，你有份报告出来了，我想和你聊聊。”张医生一边翻着报告一边有礼问，“我可以进去说吗？”
　　唐清月侧身让他们进来。
　　“我漏拿了一份，你去办公室取。”才进来没多久，张医生就对胖护士这么说。胖护士听了之后说好，转身离去。
　　“你左肩受过伤？”张医生推推眼镜，“似乎蛮严重的啊。”
　　“嗯。”报告面前，唐清月能说什么。
　　张医生笑笑，“据我所知，你从小健康，没磕着绊着过吧，这样的伤口……怎么来的啊？”
　　唐清月回忆了一下众人的说辞与态度。李宇那一段话有贬低明佳的意思，但却确实说了明佳家境好，心高气傲，喜爱到处攀关系，而小廖和刘姐在拍摄之中各种担心她受不了，就算她稍稍不舒服也各种紧张要去医院，再从手机微博等自拍里分析，原来的明佳喜欢的似乎就是到处吃东西逛街……
　　那种生活，的确不大可能有什么大伤。
　　但唐清月身为唐门弟子，练武途中免不了的受伤，左肩最为严重，是小时候不懂事跟着师哥师姐出去，遭敌人一剑穿透落下的，在鬼门关前回荡许久才好了许多，如今恶劣天气的时候还有些隐隐作痛。
　　“忘了。”唐清月避重就轻，“小时候的事情。”
　　“噢。”张医生没继续深究，“你说掉下悬崖的时候是卡在树上，可你除了手上有伤，其他地方没有啊？”
　　这每一个提问都是对她的质疑，唐清月有些不耐，简略答，“戏服护着。”
　　“你被送来的时候那一套吗，可是……”张医生早就习惯了她的冷淡，似乎还相信了刘姐说她面冷心热，越发地啰嗦，“我觉得不大可能啊……”
　　可能是因为医生是为黎月而来，唐清月又厌倦了每天被他们这群白大褂折腾得在各个科室间辗转，说话不客气起来，“如果不信，你掉下去试试。”
　　“……”张医生笑容僵住了，窘迫道，“那你休息吧，我就是问问，了解下情况。”
　　“谢谢医生。”唐清月站起来，几乎是逼迫一样地把张医生“送”出了房门。
　　……
　　胖护士回来的时候，黎月仍在把玩着头发，惊魂未定的样子已经消失，微微眯眼在深思，姣好的脸蛋没了化妆的增色与笑容的修饰，苍白可怖。
　　“明佳是穿着病号服，白色外套，口袋露出了棒棒糖的边。”胖护士和经纪人说了一声，不安又期待地向黎月方向看了一眼。
　　有外人在，黎月还是很平易近人的形象，给了胖护士一个甜甜的笑容，“辛苦你了，她身体有没有好一点？”
　　胖护士第一次见到这么有名的明星，说话都有点打颤，有什么说什么都不过脑子，语速越来越快，“嗯……好……好多了，她，她这次没受什么伤，就是查出了以前的一些毛病，医生怕万一才让她留院观察的。”
　　“旧伤？怎么会有旧伤啊？”黎月好奇地问。
　　“不知道呢，左肩特别严重……”胖护士还想继续侃，被她经纪人瞪着，悻悻然住了口。
　　黎月一点也不受影响，笑容仍然很温柔，“照顾病人，你们辛苦了呢。”
　　“哎……哎，不辛苦，那……”胖护士对上她经纪人的黑脸，声音又小了点，“那你休息，我先走了。”
　　“慢走哦。”黎月可爱地招招手。
　　房门合上，脚步声渐远，黎月收起了刚才矫揉造作的模样，拉下脸火气很大地靠在床头。经纪人找到凳子坐下，弹了弹手上的烟灰，两人一时没发话。
　　“你信我了吧，花香味，病号服白外套，口袋里还有棒棒糖，”黎月忍不住先开口。
　　黎月能混到现在，只靠撒娇卖萌和出卖身体是不可能的，她的眼睛出了名的毒，鼻子也出了名的灵，平时见人从头看到脚，大致能了解对方的档次，衣服牌子都能说得头头是道，在晚宴中，一下找出值得巴结的权贵，嗅出金钱权势的味道寻着过去。
　　经纪人嗤之以鼻，“是又怎么样，她还能无声无息地来你这走一趟？”
　　“我亲眼见她掉下悬崖，现在还不是好好的？”黎月瞪眼，列举详细，“还有，开拍前一天，陈老板下了药，换衣间电击，停车场派打手，她什么伤都没有，一个只会喝酒的女人，怎么可能做到。”
　　经纪人还是那句话，“那又怎么样，她真这么厉害，我们有什么办法。”
　　架不住他说的是大实话，黎月有些唯唯诺诺，再开口没了气势，“可……她刚才在的话，我人流的事情……”
　　“你落的把柄还少吗。”经纪人摁掉了烟，心烦气躁地把烟灰缸砸到一边去，恨恨道，“你先养病，再耽误拍摄进度，导演那边没法说。”
　　黎月被烟灰缸砸出的声响吓得小小尖叫一声，怒气上升，“投资人指定的是我……”
　　“你刚把他的孩子打掉。”经纪人冷笑，语带讥讽，“你们感情真好啊，他绝对非你不可，要是导演换人他肯定着急啊，对吧？”
　　被他一句句说得脸色越发苍白，黎月不吱声了，闷闷地揪着被角。
　　“超能力？怎么可能呢。”经纪人越想越不对劲，“如果真是的话，怎么办，被她牵着鼻子走？以后她拿照片跟咱们谈条件，还不能反抗了？”
　　黎月同样气得咬牙切齿，“万一传出去……”
　　“你肯定毁了，完了完了。”经纪人扫她一眼，叹气，呆着细细想了片刻忽然摇头大笑，“不对啊。”
　　黎月看他又气又笑，有种不好的预感。当初她刚出道的时候，无所不用其极，才傍上这么一个经纪人，他包装能力的确强，人脉资源也是圈中数一数二的，可脾气挺差，尤其是前几年她爆红，两人在利益上冲突了几次，关系极度恶化，只是暂时谁也离不开谁凑合一起捞金罢了。
　　果然，大难临头总是各自飞，经纪人勾起嘴角，漫不经心道，“你毁了，我再造一个就是，反正你也嫌我太贵，现在大红大紫有金主，不需要我了。”
　　即便是意料之中，黎月仍是生气地一个枕头砸过去，“你敢！”
　　“为什么不敢。”经纪人看她又发红的眼眶，毫不在意地继续说，“你得罪了导演得罪了编剧，就连乔林辰都不待见你，你还有什么用？”
　　黎月仰头眨眼，硬把眼泪逼了回去，咬唇，“等着瞧，有些东西，就算她有超能力也拿不到。”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没人发现……但我今天更新晚了，列表不整齐伐开心T T

　　☆、拉拢不成

　　在医院的这段日子里，唐清月做的最多就是接待访客。
　　第一天不用说，剧组人员都来露了个脸，就连导演都腆着他那大肚子，兴致冲冲地赶来嘘寒微暖，让她只好在刘姐的催促下堆笑应付，不得休息。之后，主要是老乡李宇，以乔林辰委托之名来走了好几趟，每一次确实帮上点忙，可更多的是宣传一个主题：你和我家林辰是没有好结果的，有事我解决，不要打扰乔林辰。
　　现在已经第四天了，唐清月以为，几乎所有人都来了一次，她这个看起来毫发无伤的病人应该失去了被探视的必要。
　　可一大早的，甚至天还朦朦亮，她的房门就再次被敲响。
　　竟然习惯了这样的打扰，唐清月去开了门。
　　黎月身穿病号服，手臂缠了绷带不够，就连额头都添一圈厚厚实实的，正捧着精致的礼盒，笑眯眯地看她。
　　整个住院大楼人不多，特别是她们俩住的楼层，除了医生护士与剧组人员外，就没见过生人，这两天更是来往甚少，一天都不到一个的。所以，唐清月开始慎重考虑把这个人面兽心的笑面虎轰回去，是不是不会造成恶劣的影响。
　　可惜，黎月已经不请自入，娇小消瘦的身体毫不费劲地穿过了狭窄的门缝。
　　“我带了巧克力，一起吃吧？”黎月把盒子放在桌上，歪头拍手，满怀期待。
　　“……”唐清月先把门合上，转身问了最重要的一句，“什么时候住院的？”
　　问题的全部应该是，你什么时候住院了还敢光明正大地出现在大家视线中，甚至做起串门的事情？
　　“唔，昨天啊。”黎月径自打开盒子，挑选巧克力，“吃酒心的呢，还是薄荷的呢……”
　　看对方那自在的样子，唐清月还真的不再面无表情，勾起一个讥讽的笑，“生病？”
　　黎月不再自言自语，把盒子盖起来，“我在和你拍戏的时候受伤了。”当说“和你”两个字的时候，她的咬字特别用力，特别清晰，恨不得凑到跟前念个千百遍似的。
　　“哦。”反正黎月说什么都是假的，唐清月本来就不爱听她说话，假话更是听着刺耳，懒得深究，望向大门下逐客令，“受伤多休息。”
　　黎月对她的不友好视而不见，从自己的袋子中拿出一个相机，友好地邀请，“咱们合影一张发到微博去，好不好？”
　　“……”唐清月不语。
　　“来嘛，这样我的粉丝能看到你，你的人气也会升高啊。”黎月向她陈述好处，“一起拍戏久了有感情，成为朋友不好吗？”
　　“……”唐清月盯相机，眉头深锁。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黎月放下相机，终是露出了本色，“你想靠威胁人混一辈子？别做梦了。你不要不识抬举，我也烦了受你威胁和你谈条件，今后我们友好相处，拍戏井水不犯河水，有机会我提你一把，让你在我身边蹭点曝光率，已经不错了！”
　　唐清月看她爆发的样子，默默地把到嘴边的话吞了回去。
　　其实她一直在想微博是什么。
　　但是，唐清月的沉默显然被误解为一种无声地拒绝，连搭理都不屑的态度。因此，脑补过头的黎月倏然站起，气得胸脯起伏，白皙皮肤映着室内的柔光显得特别透亮，不断眨眼的时候浓密好看的眼睫微颤，唇角紧抿，长卷发趁得脸越发小巧精致，还真有点我见犹怜。
　　唐清月叹气：这人大约从小吃的饭都用来长脸了，脑子不大好。
　　谁会相信一个曾想害死自己的人，而且……黎月开出的拉拢条件，未免太不诱人。
　　“不用，谢谢。”思来想去，唐清月还用了自身觉得较为礼貌的方式拒绝。
　　可惜……黎月的脸色好像更难看了，恨恨来了一句，“你的野心，挺大啊？”
　　“……”
　　“那好，我们做不成朋友也没办法，你……多多保重吧。”黎月冷哼一声，把巧克力盒子掀到了地面上，惹起砰的一声闷响，便袅娜地向门口走去。
　　就算是目睹了一切，唐清月仍不大能理解：她这算什么战术，卖蠢？
　　……
　　早晨，唐清月被不请自来的黎月吵了一下，中午，又有人锲而不舍地敲她这扇病房门，她迅速去开了，对上一张有些熟悉又叫不上名字的脸。
　　来的是个高挑的女人，头发绾起，穿着长裙，嘴角噙着一抹浅浅的笑容，见了她先端庄有礼地点头问好，“明佳，早上好。”
　　唐清月仔细回忆了一下，在来访的剧组人员中没有她，仅仅是上次拍高坡跳下的现场的时候她出现过一次，和导演说了几句话，再远远看一眼后离开。
　　“请进。”不管如何，唐清月先让她进门。
　　“身体好一点了吗？”来人不忙坐，先关切了她一句。
　　唐清月用了这几天重复了不下几十次的话，“好多了，谢谢您的关心。”
　　“我今天来是想问你一些关于剧本的事情。”来人坐下，从提包中拿了一本书册。
　　这一下，唐清月终于想起来了，对方似乎是编剧，据李宇说算是个挺有名气的作家，加上容貌清秀，气质温婉，冠了“美女编剧”的头衔，人气不低，在整个圈子算有点地位。
　　这部电视剧选角的时候，男女主角是早早就定下来的乔林辰和黎月，其他的角色除了有些大牌友情客串以外，大多用的新人，明佳就是其中之一，而且，明佳的戏份多，设定容易出彩，是仅次于男女主角的位置。
　　当然，唐清月自己心里有数，明佳角色的得来应当有些卑鄙，所以处处受针对。她再细细回想，这位编剧来探班第一眼瞧着自己时神色有点复杂，且刘姐和小廖都没提过关于编剧的事情，只再三嘱咐她要多尊重剧本再别胡乱自由发挥。
　　前因后果一推算，唐清月品出点来者不善的味道。
　　“您请说。”多亏了络绎不绝的人探病，唐清月练出了一种礼貌的微笑，不再像以前板着脸生人勿进了。
　　编剧先说起了别的事情，“这一次你受伤，是剧组安全措施没有做到位，对吗？”
　　“这么说有失偏颇，大家都不想发生意外，剧组尽力保证演员人身安全，可片场的条件比较差，有些危险难以避免。”唐清月一反常态，说得很多。
　　有关坠崖事件可能会提出的问题，刘姐早就把答案写好让她背下来了，意外已经发生了，罪魁祸首不能明说，剧组担起了责任各种照顾，之后还有长期的拍摄合作，她一个小新人就算以受害者的身份哭诉怒骂，也是无济于事。
　　那些答案唐清月还是第一次说出口，因为大家比较关心黎月在医院面前乱晃，至于初出茅庐的明佳坠崖生还这种奇怪又虚假的新闻，总是不大在意。
　　听了她的回答，编剧愣了愣，随即叹气又无奈地说，“好吧，我拐弯抹角了些，你也跟着我绕，这样有些辛苦。”
　　唐清月看出编剧的状态不知为何放松了许多，仍很保守地没说话。
　　“我是想问，你觉得拍摄任务对你来说会不会压力太大，工作量过多？”编剧说到这里，右手覆上了唐清月的手背，关切轻柔地拍了拍。
　　“……”唐清月扫了一眼被摸的手，忍住缩回来的冲动，摇摇头。
　　“那么……你可以接受加戏，拍摄量增加吗？”编剧讲出了主题句。
　　敢情她弯弯绕绕就是说的这个，唐清月无语。她其实不是很喜欢拍戏，只是明佳的身份就这样，自己一个外来人，除却服从现状并没有更多好的选择，加戏？本来已经经常天不亮就起，天将亮才回的，她即使受得了，也得问问刘姐和小廖的意见。
　　编剧看她思考着，笑说，“这是个很好的机会。我和刘姐谈过了，她很期待，可还是说决定权在你。明佳，我们也算请你帮个忙，黎月身体不好，进度不能再拖，我们实在没办法需要减少她的戏份，再添别的剧情找新的演员也费功夫，我看来看去，就是加你的戏，把角色更丰满点最合适……”
　　唐清月想起昨天黎月趾高气昂的脸，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估计是她犹豫的时间太久，编剧清清嗓子，又开始游说，“明佳，我觉得这是个很好的锻炼机会……”
　　“哦，那加。”唐清月被念叨得头疼，顺从刘姐的希望，而且她不是没听过这部戏的热度，如果黎月听说了自己戏份遭减，恐怕面容就没有昨天那么清纯动人了。
　　亲者快，仇者痛，何乐而不为。
　　编剧将书册双手奉上，优雅一笑，“合作愉快。”
　　唐清月接过，闻见一股新奇好闻的味道。
　　就像……巧克力。                    
作者有话要说：　　

　　☆、惊魂袭击

　　第二天，唐清月就从医生口中得知，她终于不再被怀疑得脑子被摔坏和身体有内伤，可以出院了。
　　只是大家都清楚，其实这是导演心急，看着拍摄进度一再耽搁，火气冲头上，也不管什么万一了，先把女二号弄出院补补进度再说，
　　这一部电视剧叫《唐宫幻影》，阵容强大，服装场景都颇为用心，制作人也算是圈内数一数二的，相比之下导演还算比较逊色的，也就比崭新的明佳好那么一点。
　　问题是，它有这么一个不知所谓的名字，也有一群不知所谓的演员。除了男一号乔林辰从没有出现问题，一直依照安排拍摄以外，先是女二号明佳意外受伤入院，再是女一号黎月因为工作压力太大精神不佳，同样就医休养。
　　好不容易有那么一个未拍就火的开头，剧组用乔林辰和黎月的人气炒了许久，正以为熊熊烈火夺人眼球呢，老天就生生浇下这一连串的冷水。媒体大众关注都开在眼里，报道出来得特别及时，剧组心里都苦着，媒体还唯恐天下不乱，甚至有预言此剧“夭折”的。
　　脾气火爆的导演一合计，自身难保，不管黎月的份量如何，先保证这剧能成才是明智之举。所以，在争取了同意的情况之下，黎月的戏份除了悬崖那一段照用，后期配个音减掉一点，其他一律删掉，关于她的大篇幅的男女主打情骂俏……莫名改了个名字，全落在了女二号明佳身上。
　　对此，编剧还用了一个很冠冕堂皇的理由：“本来明佳的角色动心就难，之前因为黎月的原因才忽略很多，现在这样修改能让这个角色更加丰满。”
　　拍戏的时候，黎月喜欢自由发挥，卖萌撒娇将很多剧本的东西搞得面目全非，把这个编剧得罪了，编剧这一举动摆明了就是在落井下石，明佳仅仅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而已。
　　对此，黎月的经纪人小小反对了一下，声称女一号女二号不明晰剧本缺乏合理性，无奈自己艺人黎月真心不争气，身体问题搞得拍摄进度一再耽搁，导演不能就为了黎月一个人把电视剧砍掉六分之一，反对无效。
　　唐清月还没有报复黎月，对方就自己作孽遭了报应。
　　这些东西，都是在她们在医院的时候无声较量出来的，编剧忽然在医院出现和唐清月商量，就是走个毫无意义的过场罢了。
　　对此刘姐和小廖不能更满意，来病房接她都面带微笑，小廖甚至手一挥豪气道，“别收了，咱们全买新的，才配得上身份。”
　　唐清月继续无声地收自己的东西。
　　她记性好，又得抽空适应现代生活，都是前一晚才看第二天的戏，所以，她以为编剧的是小改，等小廖热切地端着剧本往她眼前凑，才明白：原来，编剧一动笔就把她硬生生提到了堪比女一号的地步。
　　唐清月无所谓，因为这个代价是她需要对着乔林辰的脸谈情说爱，其实不大值得，在她们欢乐的气氛中很无奈。
　　还好，她们没能够在唐清月面前得瑟多久，就被好几通来电硬生生打断了。
　　唐清月出院的时间是一大早，导演是琢磨好歹拍一场，拼命打电话关切她们到哪里了。刘姐的电话从出病房门就没停过，就算到了车上已经启程了，对方仍然时刻关注，隔五分钟就要问一问。
　　与被电话骚扰得不胜其烦的刘姐不同，小廖正一脸开心地玩手机，偶尔关心一下唐清月看剧本看到哪里了。
　　她们之间的氛围似乎一直是这样的。
　　不料，小廖忽而尖叫一声，吓得刘姐差点方向盘一滑出事。
　　“怎么了！”刘姐心有余悸，斥责，“我在开车，你大惊小怪的干嘛。”
　　“那什么……”小廖哭丧脸，“黎月和剧组都发了条微博，把……把责任都推咱们身上来了。”
　　“什么意思？”
　　小廖顿了一顿，一边刷一边总结到，“黎月发微博说自己拍戏受伤，住院了，是因为明佳下手太重假戏真做，她那些脑残粉一闹，剧组不承认安全措施有问题……”
　　她这么干巴巴地说，刘姐都不明白，唐清月更不会听懂，凑过去看了看微博这个东西，慢慢明白了——哦，原来就是开了个地方，好点的给人夸，差点的给人骂，吸引眼球召集口水。
　　明佳不出名，微博加了个虚晃的V，要不是家里觉得她粉丝数太寒碜买了点充数，评论转发服务一套齐全，那微博完全就是给她自娱自乐的空壳子。相比之下，黎月就不同了，她是懂得吸粉的人，宣传卖萌都恰到好处，这一次更绝了，使出了很少用所以有奇效的法子。
　　把人当枪使。
　　根据小廖的意思，黎月发的可怜仰望镜头，身上还缠着绷带的照片，附言“以后拍打戏不能太认真了，呜呜，什么时候能出院呢”的微博，配合剧组一句“五天了，明佳正式回归”，显得很招仇恨。
　　大家看到的是，黎月和明佳拍动作戏的时候假戏真做，一不小心误伤的，可黎月全身有伤，而号称坠崖的明佳短短五天，便一个疤都没有落下，五天后轻松出院……
　　分明就是明佳打了黎月，根本不关剧组什么安全措施的事。
　　本来明佳的微博，都是被她拿来发吃的喝的，现在有点人关注了刘姐才管管，因为以前的微博数量太多，明佳还执拗不让人动，曾经一些骂人的过往完好保存在原处，只需要一翻就翻出来了。
　　有黑历史还打人的新人演员，嚣张地欺负小白花一样的黎月？
　　不光是粉丝，一些不明真相的路人也怒了，一股脑地涌到了明佳那冷清的微博谩骂。
　　“明佳滚出唐宫幻影”、“明佳滚出演艺圈”一下子蹿上热门话题。
　　弄清楚发生的事情后，刘姐立刻把车靠边，急得给剧组那边去了个电话，大意是明佳确确实实摔了下去，主要责任仍然在剧组，由着黎月胡说八道伤人声誉，要追究责任。
　　剧组那边的回复简单得很，“谁信你？“
　　刘姐不依不饶定要讨个公道，对面开门见山地说，“好歹明佳现在有话题了，还加这么多戏，捡了这么大的便宜，不要得寸进尺。”
　　“我知道了。”刘姐挂了电话，向来一丝不苟的外表因着刚才的风风火火而乱了头发，格外无力的模样。
　　唐清月知道她们愁，却不觉得严重到哪里，“被人骂，无所谓。”
　　“但这种丑闻……”估计是没了办法，刘姐也开始思考这样的恶劣影响能持续多久，“倒不怕剧组那里翻脸，就是怕……”
　　唐清月从刘姐神态语气中，察觉出来她对明佳怎么拿到角色是一清二楚的。
　　“可怜的明佳……”小廖没别的办法，只懂得伤心。
　　“习惯了。”可能是还要背台词心烦，唐清月随口一说。
　　闻言，小廖和刘姐的目光齐刷刷扫过来。
　　大约是明佳的过去不算光明，她们也不清楚，刘姐板脸不说话，小廖则是犹豫片刻，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被人陷害被人骂？”
　　唐清月点头。
　　“那……后来怎么样了。”
　　“他们死了。”
　　……
　　大清早，不光是唐清月她们忙的头晕，李宇和乔林辰也坐车往片场赶，一切就绪地等候明佳出院赶来。慢慢的，他们等得无聊，免不了地玩玩手机刷个网页，很快发现了这件事情。
　　但是，他们看见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出好戏了。
　　黎月又发了一条微博，希望大家不要乱猜传播谣言，并没有明说真相，仅仅恳求看客们让剧组顺利完成拍摄任务。
　　这意味不明又含着点委曲求全的话，粉丝们看了，哪肯善罢甘休。
　　之后，有一个死忠放出了片场探班拍的视频，一个是明佳趾高气昂，无视黎月的微笑，自顾自地躲低头玩手机，一个是打戏的时候，明佳一下子把黎月推到了地上。
　　他们剧组的人都知道，这是标准的以偏概全，在场有眼睛的都看见了后半部分——明佳也使劲回了一推，把明佳直接弄下悬崖去了。
　　可又有谁肯站出来说公道话？
　　“啧，厉害，借刀杀人啊。” 李宇笑笑。
　　乔林辰皱眉，无言地看完一出闹剧，开始在手机打字。
　　“哎，你干嘛！”李宇是习武之人，那么明显的小动作怎会错过，“你的微博归我管，忘了？”
　　乔林辰叹气，“但明佳……”
　　“得了吧，她比谁都硬，你别瞎操心。”李宇翻个白眼，提起明佳忍不住的语气不善。
　　“可她一个女孩子……”乔林辰还是心软。
　　李宇指一指来路，“这不来了吗，什么事都没有。”
　　乔林辰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果然看见明佳一行人面无表情地下了车，立刻进入状态准备拍摄工作。
　　反正都在等待，乔林辰就起了过去问候的心，被李宇用力地摁在了椅子上不让起来，“想问是吧？我来。”
　　出道后几乎所有事情都是经纪人李宇在打点，乔林辰所会的不过是刷脸吸粉，连演技都不大能上台面，大庭广众又敏感时期，他也不会真的疯狂到自毁前程只为讨明佳一笑了，也就暂且坐下，点点头。
　　李宇迅速走了过去，穿过议论纷纷的工作人员，来到了她们面前。
　　被黑的主角明佳正端着剧本，趁造型师捣鼓的功夫默然扫视。
　　想了想，李宇觉得人多口杂，发了个信息，“你怎么样了。”
　　明佳目光敏锐，随便一扫亮起的手机屏幕，短短瞬间就能看见内容。只是，她的反应就没有这么好，回了他一个略带鄙夷的眼神，之后继续瞄剧本。
　　好心没好报。
　　李宇转头想走，恰巧对上了乔林辰恳求的手势，忍了忍，停步。
　　下一刻，造型师一声惊呼，就连远处的乔林辰都讶然失色。
　　不知道哪里冲出一群人，一人一件东西，正往明佳方向砸！
　　造型师迅速机智地躲开了，工作人员赶紧上前处理，无奈那几个都是十几岁的小妹妹，个子小出手狠，女工作人员不敢上前，男工作人员挨着她们的边，她们就撕心裂肺喊非礼，一得空就特别癫狂地嚷“贱人”等污言秽语，手上有什么就砸什么。
　　明佳刚刚定好的头花，被一个矿泉水瓶一砸，歪了边，特别滑稽地吊在半空。
　　幸好，小妹妹们砸得不准就是过个瘾，明佳除了头花壮烈牺牲，仍淡定地坐在远处，不言不语。
　　捣乱人群里头一个水平较高的竟然脱了控制，怀中一掏亮了把刀，毫不犹豫地砸过来。
　　在场的，就连乔林辰都挽袖子蠢蠢欲动，李宇这么个大男人，怎么会视若无睹，瞅见后准备护着明佳。
　　孰料……
　　明佳也看见了那把刀，不再稳如泰山地端坐原地，而是一手挥开了以身护人的他，动作极快地拿剧本晃了一下，那把亮闪闪的小刀就这么原封不动地折了回去，稳稳地没入始作俑者前方的土地中，只剩刀柄。
　　大家都安静了，混乱的画面停止。
　　明佳远远地，睥睨那不知轻重乱飞刀的小姑娘，寒意凛凛的声音清晰地响彻在整个片场中。
　　“想死？”                    
作者有话要说：　　QAQ这两天工作上有点事情要处理，鱼唇的挥霍存稿的作者没办法更新，sorry~
　　之后会恢复正常的，存稿君再爱我一次~

　　☆、无力求助

　　这一起疯狂的粉丝砸人事件，解决的特别简单。
　　大家都束手无策，对那一群冲动愤怒的追星小女孩顶多说个两句，要是真动手出了事谁也担不起责任，没想到，被攻击的主角明佳一出手，惊得四下无声，小女孩们大约感到了生命的威胁，乖乖听话停手，道歉后因未成年不会被追究什么责任，顶多受教育了一番，之后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离开了。
　　剧组为了表示对明佳的安慰……她的便当，多了个鸡腿。
　　明佳用眼神把那群中二少女瞪得全身发抖后，正常拍戏，现下，正很镇定地吃拳头大的鸡腿，不像那些女明星会考虑到自己吃相不佳而舍弃肉食，她一口口咬着，斯文算不上，粗鲁也算不上，用餐的时候慢条斯理却又速度极快。
　　在场的工作人员总是忍不住把目光往她身上瞟，说不上哪里怪异，但又感觉慎得慌，直到他们时而文艺时而蛮横的导演大人说了一段话：
　　“那吃的，就跟鸡是遭她杀了一根根拔毛，活活烤死又卸了腿脚似的……靠，我得注意我导演的形象，嗯，那换个说法，冷若刀锋，弥漫着血的气息………”
　　众人不由自主地点头，感叹真有道理。
　　在旁边听得一清二楚的乔林辰不明白，怎么明佳吃个鸡腿都这么值得讨论。不过，他确实也被明佳那一还击给惊到了，不过其他人是惊吓，他是惊艳，理由当然不是李宇吐槽的他属性抖M，只是感觉英姿飒爽，格外扎眼而已。
　　乔林辰想着想着，旁边吃完饭的经纪人李宇又接电话去了，看起来事情挺麻烦得处理好一阵。这时，恰好工作人员又忙这忙那不再注目明佳，他饭吃的差不多便有了胆子，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
　　明佳坐的位置不远，却是侧对他的，也放下了饭盒拿着剧本瞅，十分专心的模样。
　　他凑过去看了一眼，发现她纹丝不动似乎毫无察觉，怕吓着她一时没发话，琢磨着语气。
　　“干嘛。”蓦地，明佳发话。
　　乔林辰习惯性先挂了笑容再说，“刚才你吓着了吧，有没有受伤？”
　　听到这句话，明佳放下了剧本，转过头来望着他，“吓？”
　　明明他是站立的状态，她要瞧人必然是仰望，可乔林辰没有一点俯瞰的居高临下感，而是越发窘迫，感觉自己在她面前又缩小了一些……
　　“咳咳，”他被自己脑里乱七八糟的想法吓到，尴尬地圆了一句，“没吓到就好，受伤了吗？”
　　“没。”明佳甩给他一个特别熟悉的眼神，继续看她的剧本去了。
　　熟悉的理由很简单，她看乔林辰与看那一群砸人的中二少女，几乎一模一样……
　　碰了钉子的乔林辰悻悻然回了自己休息的椅子，还没走到，就感觉背后遭人一个大力拉扯，马上脚下不稳，险些向后栽倒去，以为是李宇开他玩笑便有点无奈地边转身边说，“有话慢慢说，别拉拉扯扯……”
　　他对上的不是讥诮玩闹的李宇，而是淡定抄手的明佳。
　　“有事吗？”他立刻忘了刚才被女人一拉就要倒的虚弱，微笑。
　　明佳迟疑片刻，问，“李宇呢？”
　　“他……”乔林辰刚想指出李宇打电话的方向，竟发现那里没了人影，不好意思道，“我不清楚，有什么事情找他吗？或者你和我说说，说不定我也能……”
　　“哦。” 明佳简短干脆地打断了他，走人。
　　徒留乔林辰一人僵着笑脸，站在原地。
　　……
　　唐清月原先有个错觉：自己来当戏子，应该难不到哪里去。
　　她记台词没什么困难，几乎一字不差，之前演戏对于她来说只有导演找茬和黎月使绊子的阻碍。可那是动作戏的情况，这一次不大一样了，是感情戏。她根本没有亲身上场过，只在李宇的提醒下看了看电视，瞧见那些女主角情意绵绵柔情似水的，实在佩服她们怎么可以磨唧讲这么多肉麻话。
　　还好，她剧里面的角色是个不苟言笑的女刺客，许多情感都是通过表情动作来表达诠释的，编剧写的台词不多也不肉麻，无疑是对演员自身理解的一种考验，难度甚至还高了。
　　唐清月哪里明白这些，翻阅剧本后，她还觉得庆幸不用说这么多情话。
　　直到她返工，那一系列动作戏条条一次过，到了情感戏却成了NG之王，唐清月才明白了：苦难初始，长路漫漫。
　　“CUT！”这一声，是助理补充喊上的，因为导演这一次的喊卡早就被前面的十一次历练出了新的招数——直接把场记板砸到了对戏中的演员脚下。
　　唐清月低头看了一眼沾满尘泥的场记板，叹气，性子再冷淡也懂得识时务三字，不好意思地说了一句，“抱歉。”
　　“你他妈当他仇人啊？臭着一张脸，”导演从凳上站起来，快步冲到他们面前，愤怒地指手画脚，“笑一下，这是你情郎，你心动了，懂不懂？”
　　唐清月瞟了一眼乔林辰，为难地点头。
　　导演捂着脸无力折回去了，大吼一声，“再来！”
　　出了悬崖那档子事情后，导演对唐清月的态度就好了很多，不会没事找事挑剔她了，之前的动作戏唐清月表现得确实无可挑剔，他也毫不吝啬地一个劲夸。现在轮到情感戏，前期还好，唐清月就算像个木头一样杵着，好歹是戴着面具的，观众没工夫从她露出的俩眼睛中瞧出什么花样，草草过了就行。
　　可到了摘面具后的戏份，一切都不一样了。
　　唐清月真的很厌恶乔林辰，毕竟她生活的巨变就是因为这么一张脸，要她平静的对待没问题，要她充满爱意着实是不大可能的事情。但剧本就这么写，导演就这么要求，她硬着头皮上了，板着一张脸不行，挤出一点笑容还不行。
　　她没办法了，每次一开口，不过三秒就能听到远处导演一声叹气，不出十秒导演必然喝止，来回十几次，就连工作人员的表情都有点不对。
　　“放松点。”乔林辰前期还有点忘词的现象，现在被磨得倒背如流，反而来安慰她，“等下就能一次过啦。”
　　说罢，乔林辰小心翼翼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妈的，我知道问题在哪了，你看戏外明佳都这么讨厌林辰，这怎么演啊？”导演那大嗓门，即便只是向身边的助理抱怨也响亮得几乎传遍全场。
　　“没想到选个新人，还选到了林辰的仇人，哎，您别急，演员入戏后就好了，明佳只是紧张。”助理试图玩笑。
　　导演却当了真，“入戏？他们真的就是仇人吧。”
　　唐清月听在耳里，有点窘迫：她一直淡然地将所有人的喜怒哀乐看在眼中，因为敏锐的听觉掌握了太多信息，自以为对所有人了若指掌便是最大的资本，殊不知她在别人眼里何尝不是这样——所有情绪都在脸上，再显然不过。
　　李宇来关切她学电脑的进度时，说过她不会伪装，当初她的反驳是立刻隐身，用一记不轻不重的夺魄箭打得他叫苦，他遭了罪却死不改口：“你就是不会伪装，切~”
　　她当李宇是死鸭子嘴硬，竟未察觉他是善意的提醒。
　　唐门的伪装，在演戏的时候并不管用。
　　正是艳阳高照的天气，他们所拍的是一个树林中，唐清月饰演的女二号执行任务遇险，恰巧遇上了男主角，男主角本是流里流气的一个纨绔子弟，仅仅是出于好奇以及贪恋美色的心理，就对女二号百般温柔，骗取感情。
　　这一场是乔林辰替她挡去追兵后，为她轻柔地包扎伤口，唐清月忍痛咬唇，再抬眼时对上男主角的脸，蓦然心动，扬起笑容。
　　忍痛简单得很，问题就是蓦然心动的一瞬，唐清月演不出来。她永远死气沉沉地看男主角一眼，至多是多眨几下眼，不像是惊讶，倒像是风沙进了眼睛不舒服。
　　如今，她和乔林辰尴尬地站在树林中间那处阳光照下的地方，感觉全身发热，不断冒汗。可是，导演不说开始也不说休息，而是拿着大蒲扇一个劲摇，似乎专心纳凉不管其他了。工作人员本来已经就绪，没得指令许久立刻松懈下来，有的悄然进入了休息状态，正小声议论着。
　　他们两个像被遗忘了一样，在所有人中间站着，被不同的目光审视。
　　唐清月用手擦了擦额前的薄汗，瞧了乔林辰一眼。
　　她还好，一身劲装的布料算少的，而他的富家公子装束是宽衣大袍，包的严严实实，久晒之后妆都有些化掉了，使得造型师妹子不得不好几次上前帮他整理。这样的待遇，他面色如常，没皱眉叹气过，只在麻烦造型师的时候满含歉意，低声道谢。
　　最后，唐清月自己走到导演面前，低声下气一句，“导演，是我能力不足，麻烦您再说说，我一定会努力做到的。”
　　她的卑微是面对门主的，就连亲传师父都没有这个待遇，毕竟之后她的成就远远高于师父的。来这里的日子中，她用凌厉的眼神让无理取闹的导演消停过，这一回是她自身的问题，即便她依然可以用低劣的恐吓来让这场戏过了，可那有什么意义？
　　自视甚高乃大忌。
　　“唉，第一次演戏嘛，可以理解。”导演给了她个台阶下，继续说，“你看，乔林辰这个角色本来像你的敌人一样，这次居然保护你照顾你，反差你感觉一下，然后表现那种惊讶。倒不用立刻有什么心动感觉，最起码看法要改变一下吧。”
　　唐清月点头说是。
　　“再来一次，就位吧。”导演这么说着，让她走回去。
　　唐清月还没走到位置上，导演又吼了一句，“联想一下自己经历中有没有类似的人，想当时自己的感受！”
　　“……”唐清月认真地思考，回忆起某个人来。
　　打板开拍。
　　“跟我来！”后有追兵，乔林辰拉着她快步跑到了一处树后。
　　喧闹声响起，树林中出现几个带刀的男子，他们四处打量，却一无所获，领头人再张望一阵，挥手带领手下走向相反的方向。
　　他们俩屏息，确认敌人走远了才放松下来，死里逃生心有余悸。不过一瞬，唐清月抽回自己被牵的右手，生硬地说，“多谢。”
　　“不用。”乔林辰的语调轻松随意，“这次你被追得连面具都掉了啊？”
　　唐清月冷言冷语，“不用你管。”
　　她想站起身，却脚步一歪再度跌坐在地，捂着脚上汩汩流血的伤处，喘气不语。
　　“我有药。”乔林辰说着拿出小药瓶，在她的反抗下仍然坚持地帮忙上药，动作轻柔。
　　唐清月因为伤痛而皱眉，等注意到了他认真的神色时，面上显出一丝迷茫，却又慌乱地眼神乱飘，抿唇故意不往他那里瞧，听到一声“好了”才转头，恰恰对上乔林辰的笑眼。
　　“不疼了吧？”他像是哄劝小孩子一样的口吻。
　　原本握着的双拳渐渐松开，她眉间的深锁舒展，嘴唇翕动欲言又止。片刻后，她摇摇头，忍不住扬起嘴角，双眸晶亮，不再是之前的阴狠毒辣。
　　“CUT！过！非常好！”导演哈哈大笑，工作人员相互击掌庆祝。
　　唐清月同样由衷高兴，准备走的时候，乔林辰叫住了她。
　　“明佳，你很厉害啊，演的真好。”依然是这些鼓励的废话，可他的语气却有点怅然，十分不走心地道贺。
　　唐清月虽说奇怪，却仍无所谓地点头，“谢了。”
　　“等等。”乔林辰略带犹豫地又叫了一声。
　　她有点心烦地停步，做出洗耳恭听状，就想快点把他打发了。
　　刚才NG了十一次，乔林辰都没有半点黯然过，而今他却唉声叹气，整个人没了精神，问，“你刚才演戏的时候，想到了谁？”                    
作者有话要说：　　毒哥只是个助攻……吧？

　　☆、解决之道

　　这个问题竟然让唐清月犯了难。
　　她向来随性，不想听的废话就不听，不想答的问题就忽略，乔林辰的“你想到了谁”的问题，分明俱备了这两点。
　　可她对上了乔林辰那黯然的脸。
　　唐清月想起了一件事，一件久远得被她抛在脑后的事。
　　她自打入了唐门便形单影只，出门在外就连包袱都嫌累赘。因为她修的是惊羽诀，对天罗诡道那画地为牢的法子不大中意，连带着对门派里跑来跑去的机关小猪都厌恶起来。但她是唐门弟子，有些东西不是随性而选的，师父交代起码的机关设置她仍要学会，而且准备弩箭太费时，制造机关小猪有害无益。
　　这点入门弟子都会的功夫，唐清月动起手当然不在话下，也算周折地弄出了一个会哼唧哼唧的小猪仔，却只在准备弩箭的时候会想起这么一回事，相比之下，那些同龄的师姐师妹整天抱着，或是逗乐，或是自言自语，半天不做正事。
　　有一次，唐清月的任务失败，指责不至于，不过是受了点皮肉伤，同行的师妹哭得梨花带雨，惹得师父更多关注。上了药之后，唐清月瞧了一眼还在抗拒疗伤的师妹，自行走到后山竹林去。
　　竹林郁郁葱葱，景色算是雅致的，却遍布陷阱让来人每一步都在危险之中，算得上是禁地。这个时候，唐清月被迫学的那些机关术派上了用场，走到了悄然无声的竹下，她坐下了以后，整理起混乱的情绪。
　　倒不是渴望师父的关切，唐清月早已经习惯了这些，蓦然有人闯入她的世界靠近，她不会惊喜反会不悦，更何况，她有些瞧不起师父的优柔寡断，一直不能理解收徒之后无暇练武功力渐退的师父，究竟何来的快乐。
　　这时，她那机关小猪不知怎的一溜烟跑了过来，踩了多少个陷阱仍然不停，一股脑地往她怀里钻。
　　唐清月摸摸机关小猪摇来摇去的耳朵，忽的想笑——原来有个小玩意这么靠近讨喜，也算有趣，大概师父就把师妹当成这样的存在吧。
　　思绪回到如今，唐清月眼中的乔林辰就像那个执着引她关注的机关小猪，不过是长得不一样了些。
　　但她习惯了一人，最后那机关小猪仍然是被她当作制造弩箭的存在，拒绝的话到了唇边弯弯绕绕，最后由利刃化作钝刀，仍是伤人却温和不少，“别问，下一场了。”
　　“这样啊。”乔林辰依旧温和地笑，却越过她径自往休息处走。
　　在那一刻，唐清月才发现她几乎没认真瞧过乔林辰。
　　他从来不在她眼中留一个背影，永远是笑眯眯地对着她。其实，他比她高了一个头，只是习惯在她面前低声下气，偶然仰视她卖萌，其实，他得到的是大半个剧组的注目，只是喜欢把眼神停留在她的身上。
　　这一切举动，她仅仅觉得心烦，烦到懒得去想为什么。终于，他收回了给她的优待，像是第一次见面一样回到那些簇拥之中，漫不经心地坐在靠椅上，好看的脸不露半点情绪。
　　有工作人员过去同他说话，他会带着客套有礼的笑容聆听，同样是仰视，却不输半点气势，如同在自己领地中一样游刃有余。
　　这也应该，乔林辰从出道接下第一部电视剧以来，得到的奖项和拥有的人气是大多数人望尘莫及的，属于年轻一辈人中最最顶尖的那几个，他在演艺圈中的确如鱼得水，应当从容不迫。
　　“休息啦，愣着干嘛，还有下一场呢。”她胡思乱想的时候，小廖跑过来拿着一把遮阳伞替她挡着，“快过来，要变黑咯。”
　　唐清月收起思绪，也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两人遥遥相隔，各自看着剧本，等到剧务安排场景布置。
　　不管乔林辰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唐清月只得先抛到脑后，认真完成手头上的工作再说。下一幕时间轴已经跳到了男一号与女二号相识相恋后的两个月，同样在这个树林，男一号有了新欢，不再喜爱无趣沉闷的女刺客，一直回避不见，和新欢出郊外游玩再度经过这个地方，撞上了守候已久的女二号。
　　扮演乔林辰剧里新欢的人是个初出茅庐的小演员，没有明佳幸运，就得了个露脸几分钟的角色，就是带了名字的路人甲，长相在唐清月看来挺像瑕疵版的黎月，举手投足只剩半分力气维持生命，小身板和麻杆似的，从头到脚和黎月极为相似。
　　唐清月不由回忆起网络上说黎月成为了大多数人的整容模版——原来网上的信息也有特别真相的时候，不像李宇说的那样十有八[]九不可信。
　　先前的砸人闹剧，这个路人甲演员是没看见的，下车之后看他们一个个如临大敌的模样还全身打颤地鞠了个躬，求大家多多关照。除了唐清月和乔林辰以外，大家勉强笑笑，说了一句不用这么客气。
　　她是懒得理人，乔林辰却是热心过头，刚才对她冷的脸憋的话，一下子移到那个路人演员身上。
　　唐清月能理解，他们是要对戏的，那个小妹妹虽说只是个无关紧要的角色，没经历过这么大的排场，可还不如当时穿越千年的自己镇定，本来就发抖，对上乔林辰的问候高兴得尖叫出声先讨要签名，看着就特别不靠谱的样子。
　　工作人员向来自己做自己的事情，导演脾气火爆，教唐清月一个都够操心的，懒得理会路人演员，只有乔林辰毫不介意地各种回答，不热切又不会冷落人，礼貌之上亲近之下。
　　过了一会儿，场务与导演说准备好了，唐清月看到导演招人的手势，放下剧本走过去。
　　“等会林辰和……”导演对上路人演员犯了难，懒得问名字随手指了指，“和你坐在马车里休息，表现亲热点，然后明佳出来袭击，捉奸一样骂，嗯就那么简单。”
　　路人演员眨眨眼，缩在乔林辰身后怯怯说了个“好”字，没想到乔林辰和唐清月不凑巧对视一眼，都莫名尴尬选择了沉默，让路人演员说话的那一声特别突出明显。
　　“你们干嘛，入戏啦？”导演拍拍乔林辰的胳膊，“林辰啊，不要和女孩子计较，嗯？”
　　乔林辰笑笑，“导演，我去准备了。”
　　唐清月后出场，正躲在另一边免得镜头扫到露陷，背后幽幽响起了一句飘渺不定的话。
　　“怎……么……了……”
　　本来就察觉到有人靠近，早准备好防御出击的她怎么会被吓到，辨认出声音后，头也不回地忽的用手肘往后一打。
　　“唔……”李宇挡下，咬牙切齿，“又他妈玩偷袭。”
　　“嘘。”唐清月估摸着快出场，打算不理会他。
　　她出场的顺序在后，却也差不了多少，没想到那路人演员太紧张连续NG了好多次，不敢太靠近乔林辰，说台词都不顺溜，现在还在折腾。导演愤怒之下，对着路人演员可怜的脸又慈悲心肠骂不出口，转而对唐清月说了一句，“哎，久着呢，你先做。”
　　有充分的时间可以放心说话了，李宇先开口，“林辰说你找我？”
　　“那事严重吗？”唐清月知道他听得明白，就简略了些。
　　李宇也知道她说的是黎月陷害还怂恿粉丝报复，叹气，“可大可小。”
　　“怎么解决。”她不废话，只想知道结果。
　　李宇撇嘴，“方法多了去了，就看你肯用哪一个。”
　　“最快的。”
　　“求我。”
　　“……”唐清月又往后给了一肘子。
　　这一回李宇避闪不及，吃了苦头，痛得闷声说，“求我……我……也不……帮你。”
　　“哦。”她估算了一下那边频频NG的两人会折腾多久，镇定地拉了个凳子坐下，无视其他人愤恨不解的目光。
　　李宇见怪不怪，背手站在她旁边，瞪走了闲杂人等之后慢条斯理地问了一句，“你不想知道最好的办法吗？”
　　没有回答，唐清月抬起左手伸到了他眼前，缓缓握紧了拳头。
　　“最好的方法就是去拜托林辰。”李宇惜命，迅速抖了出来。
　　闻言，唐清月心里讥笑一声：拜托乔林辰，最后还不是求李宇，有何区别。
　　可是，她目光扫到了正在拍摄的那边，路人演员频频道歉，眼眶发红特别无助地站在着，导演气得到处打转，唯有乔林辰云淡风轻地立在原处，偶尔亲切在中间调解，实则不受牵连做尽好人。
　　她有些明白了。
　　李宇注意到她的变化，补了一句，“你有面具，他也有，而且更高明。”
　　这句话没有说完，唐清月却没有多问，默然凝视着乔林辰的微笑。                    
作者有话要说：　　我越更越晚了QAQ

　　☆、忍无可忍

　　短短几分钟的戏，那个龙套演员和乔林辰足足演了半个小时，才让导演有气无力地摆摆手，“凑合，过了吧。”
　　不过导演脾气不好，言语够伤人，在龙套演员因为自己第一次演出彻底收场而有些振奋的时候，对旁边助理说了一句，“到时候剪个远景，直接插明佳骂林辰的画面差不多。”
　　龙套演员笑容一僵。
　　下一场的拍摄紧赶慢赶的，最近剧组对闲杂人等特别不宽容，让一个好欺负来打杂的小助手上前赶人，又拍了个胆大点的壮汉来明佳面前，粗声粗气却又略带颤抖，“明佳，快到你上场了。”
　　唐清月从椅子上站起来，让人检查一下造型妆容。
　　没想到，赶走那个小演员要费多少功夫，新来的小助手对上了低声抽泣的女孩子，话半天出不了口，导演眼睛一瞪准备亲自上阵，乔林辰便先一步说，“我去同她说。”
　　因为补妆的关系得面对着化妆师，唐清月眼角余光瞅见他走过去和小龙套妹妹说了一句，一如既往的絮絮叨叨，那么长一段也就是“你别哭”的意思，懒得细听。
　　结果，小龙套妹妹面上雨过天晴，准备走不知道哪里来的胆，竟对乔林辰小声交代，“林辰哥哥，那个女人就是打黎月的明佳吧？”
　　还好，乔林辰黑白分明能辨是非，“那是误会。”
　　“还是远离她的好，刚才她瞪着我好可怕啊……”小龙套妹妹特别慎重地说。
　　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唐清月一个斜眼瞟过去，小龙套妹妹就魂飞魄散似的，忙不迭呼喊自己助理要走，末了还给乔林辰补充“就算是误会，也会掉粉啊……”
　　掉粉……
　　回忆起黎月那些疯狂攻击她的粉丝，唐清月忽然考虑到一点：乔林辰的粉丝团是否也这么强大？自己和他扯上关系……一是自己反感，二是怎么想怎么不靠谱。
　　李宇明明这么讨厌她和乔林辰接近，为什么要告知她最好的方法是找乔林辰？
　　这么想着，唐清月忽然很厌烦，她不喜欢求助于人，刚才是实在没了方法，才会第一时间转向了教她科技产品与生存方式的李宇。如今看来，效果实在不好，乔林辰帮忙指不定会有什么大麻烦。
　　而且，面对这小姑娘奇怪的“好心”，乔林辰虚伪笑容没变，还特别温柔地说了一声“你先回去，别乱想了”，更招招手跟小姑娘告别，态度亲切可嘉。之后，她感觉到他往这边扭头看了一下，走出一步，被李宇一喊又乖乖地过去了。
　　唐清月心想：也就是会讨巧吧，哪有什么大本事。
　　她有她自己的解决之法。
　　对上自己旗下艺人的时候，李宇的态度果然立刻不一样了，拍拍乔林辰的肩膀，道一声辛苦，两人对话几句忽而转移目光到她身上。
　　唐清月刚才匆匆一听，他们两人也就是诉苦一下戏的艰辛，再希望之后顺利就极为默契地往她身上看，估计是上上场她感情戏的吃力让他们很是顾忌。
　　可是，她想了想等会的戏份，都是女二号怒斥男一号薄情寡义不知廉耻，十分合心意，估计乔林辰没问题的话，自己一个NG都用不上。
　　化妆师忙完了她脸上的功夫，说了一声好了，唐清月走过去，按照刚才导演所说的站在出去的位置，乔林辰不用人催，立刻到马车里坐着等。
　　开拍。
　　乔林辰脸色苍白地从射满弩箭的的马车中爬出来，扫视过死伤一地的奴仆，大喊了一句，“是谁！”
　　从掩饰的树后走出，唐清月面无表情地用武器指向他，“郑平泽，别来无恙啊。“
　　“你……你没死……”他吓得身子一歪，险些跌下来。
　　唐清月冷笑，“派了那么多高手却杀不了我，你没想到吧？”
　　见状，他迅速缩回了车中倚在门后，双手死死抓着边框的。静待片刻后，他发觉她不曾动弹，便小心翼翼地求饶，“清月，我们相识一场总有情谊，先前派人追杀你全是一时糊涂……”
　　像是听见了可笑的话一般，唐清月笑了，片刻后竟放下武器点点头，“好，我放你一条生路。”
　　乔林辰立即跳下了车，把拴绳解开后，颤颤巍巍地往马上爬，无奈他身份养尊处优出门不离车轿，马又极不听话地乱动，好不容易爬上了马背却甩着缰绳无法动弹。
　　把他可笑的行径看在眼中，唐清月缓缓又举起了千机匣。
　　下一刻只需扣下弩机，她发出一响空箭，导演就会喊卡。
　　未料及的是，本应当空空如也的千机匣射出了一发极快的利矢，就连唐清月本身也毫无防备地被那冲劲震得后退一步，而前方的乔林辰仍趴在马上，对那精准无比的夺命之箭一时没反应过来……
　　“小心！”她只来得及叫嚷一声。
　　这一次等待他们的并不是导演心满意足的“cut”，而是此起彼伏的惊声尖叫。
　　那一瞬，唐清月难得的大脑空白。她想过很多次看到乔林辰渐渐失去生气，一命呜呼的画面，等待已久的快意，拿到赏银的满足，以及……为被乔林辰辜负的薄命女子的一点宽慰。
　　但那个乔林辰，是个不折不扣的纨绔子弟，如今在她面前同样毫无反抗之力的人，是同样的脸不一样的人，是个没事对着她微笑絮叨的温和男子。
　　她竟捕捉到心中惊讶之中的一丝不舍，下意识地闭上眼睛不敢看，做着以往自己不屑的懦弱事情。
　　嘣的一声闷响，唐清月甚至能听见箭矢命中某物后箭羽的微颤音。
　　周围吵嚷起来，她不再能够分辨那些是有用的信息，深吸一口气缓缓睁开眼，入目的竟是……
　　乔林辰并不如戏中角色那样懦弱无能，连马背都爬了半天，此刻的他骑着高头大马极其熟练地在原地打转，玉冠长袍，眉目平和，正对所有的关心一一应对。
　　当即松了一口气，唐清月再仔细探望，发现她意外射出的箭矢钉在一棵树上，入木三分。
　　要是打在人身上，恐怕已经穿了过去。
　　“明佳！你怎么搞的……”导演火冒三丈地冲过来，而后又想着不对，转头吼了一句，“道具组呢！”
　　“那……那是她自己带的，不是我们负责的啊。”道具组的负责人是个三十多的男人，出了这等大事，惊魂甫定也不愿背黑锅。
　　导演找到了攻击目标，先冲她吼了一句，“你之前没检查吗？”
　　唐清月收回确认乔林辰无伤的视线，“查了，后来他们太久放在地上，没看。”
　　这算是她的疏忽，自从和李宇交手之后，她发觉自己可以不用武器运功，就对千机匣再没有那么上心，刚才等龙套演员和乔林辰对戏的时候随手一放，没怎么注意。
　　可是，她可以很确定的说，来之前确实把内里清空。
　　“导演，我没事。”乔林辰骑行而来，下马解释。
　　导演心有余悸，“要不是你小子躲得快……”
　　唐清月先没管他们，跑到树前细细端详箭矢，其身通透发亮，属于钢制，不属于她用的那一类。按理说，光华的表面装卸入神机匣内会留下指纹，偏偏这上头没有半点指纹的痕迹。
　　是谁所害，她心里有数。
　　先杀她，再想法污蔑她杀人？
　　她受够了。
　　比起骂人，剧组人员更愿意做的是确定乔林辰没有伤着，准备开车把他送到最近的医院去。刘姐跑过去慰问几句后，又来她面前商量,“明佳，我们跟去医院看看吧。”
　　“不。”唐清月说，“你把我送回酒店。”
　　估摸她自有打算，刘姐没反驳却有些犹豫，唐清月见状，迅速跑过去在被众人簇拥的乔林辰面前关切道，“没事吧？”
　　乔林辰笑笑，“没事，你别过意不去，就是个意外，谁都不想的。”
　　不知为何，那一抹笑不再是讨厌虚伪的存在，唐清月盯着他上扬的唇角，心中暖意不期而至，魔愣似的移不开眼。
　　众人感觉到了什么，很识趣地先远离了些，就连一直瞪着她的李宇也不发一语先上了车，砰地拉上车门。
　　唐清月忽而很想与乔林辰谈谈，那么多疑问按捺不住地往外蹿。
　　可，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别去做傻事，为了别人毁自己不值得。”乔林辰在她发话先离开之前，忽而说了不明不白的一句。
　　他的目光很澄澈，无力的笑容中透了点悲悯的味道，唐清月甚至感觉到，乔林辰并不是一无所知，而是一切都在掌控中，他只是选择了做一个看客。
　　“林辰，去医院检查一下。”蓦地，李宇从车上，不由分说地把乔林辰往回拽，最后，塞好了乔林辰，认真地对她说了一句，“你爱干嘛干嘛，与我们无关，以后有多远滚多远。”
　　……
　　网吧的味道，竟然比那些夜夜笙歌的勾栏酒肉味还恶心一些。
　　唐清月默不作声地正在编写帖子。
　　原来这一个电脑前的人玩多了游戏，几夜没睡的疲惫模样，再被她的毒一熏立刻承受不住，捂着肚子往厕所跑，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出了那一桩意外之后，剧组的拍摄工作彻底停下，频频的意外让他们承受不了，索性休整一下。而乔林辰的消息，哪怕是一点也没有传到她这里，据刘姐说，李宇对她们的意见特别大。
　　“把乔林辰也牵扯进来……”不知她遇险的过往，刘姐首次说了真心话，“我们拿这个角色的代价，是不是太大了。”
　　那时唐清月没回应，敷衍句想睡觉，走着楼梯刻意经过摄像头能瞧见的地方，把门紧紧关上后，隐身从窗外出去。
　　几天来，她没闲着，一天学会了打字，再查了以往艳照门的经过，找出最有名最热闹的几个社交网络以及一系列专业黑所要俱备的技能。
　　这些比起她苦练的唐门武功来说很简单。
　　刘姐说得对，明佳拿这个角色的代价，太大了，踩着黎月上位只是个不切实际的梦。
　　她不会在网络上藏匿自己，但会在现实中隐身。
　　在这个网吧观察许久，她寻到机会把一个坐在角落沉迷游戏的小伙子赶走，开始专业发帖抹黑黎月，证据充足，爆料惊人。
　　一切搞定的时候，因为吵闹声她从电脑前抬起头，从来往人群的对话中，了解到似乎是网吧中有人发现原先坐在这个位置的小伙子晕倒在厕所。
　　众人忙乱，她独自有余地刷着那些对爆料的回应，对已然掀起的波澜壮阔露出了微笑。
　　刷新的时候，她发现那些热点都有一项——“乔林辰公开意外真相，力挺新人明佳。”
　　不同的平台，类似的标题，一样的内容，评论大相径庭。
　　有的人对明佳改观，有的人骂乔林辰，有的人说就是个炒作，剧组故弄玄虚想做宣传。
　　唐清月没看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码字时，妈妈看电视放的好大声，到处都在回荡“你为什么杀了我儿子”的台词……
　　(╯°Д°)╯︵ ┻━┻闹哪样

　　☆、人之将死

作者有话要说：　　QAQ过了零点伐开心
　　——
　　加上刘姐告知家庭信息的细节，黎月的话
　　如唐清月所想，在她悄悄地把黎月的照片散播出去之后，黎月的公司迅速采取了行动，控制住了一部分照片的流传。但是，他们发觉并采取行动为时已晚，热心网友们早就传阅无数次，顷刻间，黎月清纯可人的形象崩塌。
　　只是，唐清月没料到的是，她没有瞧见黎月为了挽救事业在记者会上装可怜，反而是长久的沉默，就像活活消失了一样。
　　唐清月有点不痛快，她所想看的不仅仅是媒体大众对于黎月无声的指责，而是黎月面对千夫所指束手无策的模样，希望那个贱人的虚伪面具遭到活活撕毁，最好愤恨地到她面前歇斯底里。
　　如今，黎月事业的确受到了重创，就连她的粉丝们都大跌眼镜，纷纷转路人转黑。这没有硝烟的过程让人不痛快就罢了，就连结果都这么不得劲，唐清月多么希望黎月也尝尝被人飞刀子的滋味。
　　相比唐清月的不甘，刘姐和小廖是实打实的伤心了。
　　“唉，再这么下去，电视剧恐怕得停拍了。”刘姐拍拍唐清月的肩膀，唉声叹气，“到底是谁泄露出去的。”
　　小廖扁着嘴，“没想到黎月是这样的人，我以前还觉得她真的好漂亮好亲切。”
　　“再加个整容丑闻？”唐清月难得的小肚鸡肠，一报复根本停不下来，加上刘姐和小廖都是她信任的人，不知不觉就把真心话说出了口。
　　刘姐和小廖的目光齐刷刷地往她身上瞟，都是一脸的不敢置信。
　　默默地拿了刘姐带来的书看，唐清月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们都还在剧组下榻的酒店没回去，外面都是等候的记者，暂时被酒店保安挡在大门外而已，他们找不到黎月指望着从剧组这里挖出一点新闻，死心塌地留守。本来剧组就在暂时停工，出了这桩事情之后开拍恐怕遥遥无期。
　　乔林辰那边还是没消息，似乎在医院没回来，唐清月对现代几乎一无所知，处于天天关注黎月有没有更惨的状态，小廖心思单纯，还沉浸在自己的偶像破灭的事情中。
　　刘姐最清醒，给唐清月带了一堆戏剧学院教材，要求她多加学习，黎月的倒下并没有给人垫台阶，顶多是给娱乐圈残酷的环境添了一个惨状示范而已。至于本来没什么作用，只是能够忍受先前脾气差的明佳，手脚算麻利的小廖……
　　“小廖，你去林辰那里拜访一下，送束花带点水果，记得道歉。”刘姐细想一下，这么多天过去了，李宇那边说不定应当消气了。
　　一听这话，小廖扁嘴，“又去啊，花店天天送花，他们直接砸出来哎，现在老板都不做我们生意了。”
　　“那加钱。”刘姐点点小廖的脸颊，“你多想想办法。”
　　“为什么不让明佳……哎哟，刘姐你还打人啊！”脑袋吃了一记敲打的小廖很委屈，“我知道啦，外面有记者，明佳不能出面。”
　　刘姐很欣慰，“乖，快点去。”
　　小廖不情愿地走了。
　　房间里还剩下唐清月和刘姐，两人对视了一眼，莫名地有点尴尬。
　　唐清月感觉刘姐有话要说——黎月的事情曝光之后，酒店外头都是记者，刘姐并没有必要前来，要说是送来一点供她学习的书籍，算是过于大费周章。
　　“要不是你确实没出门，我真以为是你做的。”瞪了她片刻后，刘姐叹气，“明佳，虽然现在有点不大合适，可我还是想问你……”
　　唐清月放下书，认真地看刘姐。
　　先坐下倒了杯热水润润嗓子，刘姐握着杯子把的手指不停地乱动，眼睛不敢直视她。
　　“有话您请直说。”对于宽容厚道的刘姐，唐清月是尊敬的，毕竟来了这里以后，毫无保留的对她好的人仅仅有刘姐和小廖了。
　　“唐宫幻影恐怕是拍不成了，你应该明白吧。”刘姐看她点头，迟疑一会儿后说出了口，“你也知道，现在找资源，除了之前你那手段……就是要应酬了。”
　　应酬二字，唐清月并不陌生，在原本她生活的地方也是有人以卖艺为生，他们赔笑伺候不在话下，有些甚至攀附权贵无所不用其极。
　　她皱眉，不知道刘姐说的应酬程度是到哪个地步。
　　“我知道你讨厌。”刘姐一瞧她的脸色，急了，“当然不会让你跟黎月一样，可有些事情避免不了的，吃个饭嘴甜一点，被讨点便宜也睁只眼闭只眼……”
　　这一次，唐清月明白了，眉间更是深锁。
　　刘姐看出她的犹豫，温柔一笑，“这几天你好好休息，顺便充实自己，尽量不要出门，等风头过去再说。”
　　唐清月点点头。
　　“对了，你有空的话，还是给乔林辰那边……打个电话发个短信问候一下，我知道这是意外，但……你懂的。”刘姐走到门前，又吩咐一句。
　　唐清月犹豫片刻，才答应下来。
　　“你啊，人情世故有时候和那些一样重要，慢慢体会吧。”刘姐知道她讨厌乔林辰，也不逼迫，“对了，因为这事明先生把你的卡停了，你……反省下吧。”
　　“……”唐清月从来没注意过钱包里的卡，看刘姐惋惜同情的表情，猜出那对明佳很重要。
　　刘姐看她犹豫，又说，“唉，要钱就听话，明先生怎么也不会亏待有用的女儿的。”
　　唐清月无言，她怎么觉得这句话里有用比女儿着重得多，不过家里的事情她问太奇怪，就点点头，送刘姐离去。
　　关上门后，她拿起手机看了一眼这几天发的问候短信，全无回复。
　　停工这几天，她学会了很多东西，打字，发帖，黑人，还有……
　　手机屏蔽。
　　……
　　唐清月觉得，她并不是一个听话的艺人。
　　被经纪人千叮咛万嘱咐的，她还是忍不住半出了房门，而且没隐身，因为那个目的地离她所在的地方很近。
　　酒店的天台。
　　她收到了一条短信，是消失的黎月发来的，大意是“就算死也拉你一起死”，其中那些污言秽语看着都嫌脏，掠过不表。
　　当然是扫一眼就忽略，唐清月继续研究手上的书本，却听见一阵轻轻的叩门。她先走过去透过猫眼查看，发现黎月就这么大大咧咧地站在外头。
　　见状，唐清月只有一个想法。
　　晚了，该睡了。
　　她转身，踏出了两三步，已经能瞥见床铺末尾的软绵被褥。
　　“还好？检查了吗？很严重？手机关机了？”黎月那银铃似的声音，缓缓读着似乎不知所云的句子。
　　唐清月脚下停住了——那全是她给乔林辰发的短信，一字不差，顺序相同，就连标点语气都完全一模一样。
　　立刻冲回了门前，唐清月趴在门边，果然看见黎月晃着乔林辰的手机，壳子因为掉地捧落的边角磨痕依稀可见。
　　“我就知道你听得见。”黎月笑笑，“不开门不理我没关系，我和林辰好好聊聊。嗯，在剧里我们生死相依，剧外嘛……也亲密点好。”
　　唐清月思考片刻，压下心里的不安，打算继续回去就寝。
　　乔林辰身边有李宇在，那家伙再不济也是个练家子，她真的不大担心，刚才纯粹是条件反射，自己担心乔林辰的情绪根本不受控制，才会听黎月一堆废话。
　　“好，那小廖呢！”黎月忽而愤怒地叫了一声。
　　唐清月勉为其难地继续透过猫眼看她到底干嘛，发现她拿的小玩偶真的是小廖常带的那一个，黎月更举起手机，亮出一张照片。
　　小廖被捆绑着，歪着头不清醒的模样，背景……似乎是天台。
　　黎月做完这一系列的事情之后就离开了。唐清月想了想，还是屏息开门。
　　走廊当真是空无一人，黎月上楼几不可闻的脚步声轻轻的在整个寂静的空间回荡。唐清月无奈地回身，抄了最近的路——爬上去。
　　这家酒店挺小的，区区十几层，装潢并不奢华，就连饭菜都乏善可陈，唯一可取的是保安强大能够保证剧组几乎不受骚扰，当初订下这个地方的人真是有先见之明。这里有个天台，很宽敞，唐清月上去过，纯粹为了怀念在唐家堡居高临下的感觉。
　　现在再上来，天台风已然很大，周围脏兮兮的有酒店人员挂着晾晒的物什，小廖就这么闭眼靠在一个角落里，而黎月一身白裙，毫不在意地坐在地上，正玩着一把刀。
　　唐清月怎么也不会相信黎月一个人把小廖扛来了，第一反应是四周查看，发现真的空无一人，什么摄像头之类的也没有。
　　明明她是隐身上来的，黎月却很聪明，笑说了一句，“明佳，就算你有超能力能隐身了，你身上的味道还是不变的。别看了，这里就我一个人，我说想死，他们就走了。”
　　“……”唐清月没想到居然有人鼻子这么灵。
　　“这个小妹妹，是他们给我的最后礼物吧。”黎月仍然是清新的打扮，柔顺的头发披肩，裙摆在风吹过的时候轻轻荡起，整个人像是绝壁上开出的一朵白花，貌似娇弱不堪又隐着坚韧，让人不敢小觑。
　　唐清月没现身，在观察附近的动静。
　　“喏，你会隐身，这个小妹妹不会，你想扛走她……刀子不长眼。”黎月甩甩手上的刀片，靠在小廖身边，颓然无力，“唉，都是快死的人了，我想了半天还真没什么牵挂的人可以说遗言的，你算一个，因为太讨厌了，做鬼都不想放过你。”
　　不管唐清月有没有回应，黎月还是絮絮叨叨地说了下去，“本来呢，我最后的念想，就是再捞一票退出演艺圈，风光一点名利双收，今后生活也有些保障。没想到你这么狠，连后路都不给我，现在我没钱有病，那些老板还对付我，死路一条。”
　　“刚开始觉得，不过是人流，有什么大不了的，一检查才知道……我这个人，完了。你不知道艾滋是什么东西吧？呵呵，我以前也就是听过。总以为身体是最方便的筹码，没想到没那个福气，别人脏了那么年，红了就能洗回来，我是直接在那脏水里面淹死了。”
　　唐清月不明白她在说什么，但能够辨认将死之人的表情。
　　黎月真的想死。
　　以前，唐清月做刺客，为了跟踪一个人装模作样地在一个神算摊前坐了一坐，那个老头捋胡须，道了一句，“你做的行当可是折福折寿啊，断了人家的路，自己也不好走咯。”如今她回想起来，那老头还真对得起她随手赏的几个铜板，说中了一些。
　　时光流转，沧海桑田，没想到一千年后她仍然在断人家的路，自己同样入了绝境。
　　“总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黎月咬唇，垂眸，长长的睫毛在月光下微颤，“可我就是想要人陪葬。”
　　说罢，黎月忽然把刀子刺向了小廖。
　　“啊！”黎月痛呼，刀子落地，捂着手面对出招现形的唐清月，不怒反笑，“你终于出来了。”
　　唐清月上前逼开了黎月，把小廖扶了回来，不发一言地往回走。
　　“好，算你厉害，你那么恨我，就不想看我死的样子吗。”呼啸的风声中，黎月喊了一句，
　　唐清月头也不回地说，“见多了，不稀罕。”
　　伴着黎月痛哭的声音，她走到了楼梯口。
　　之后便是很远很远的一声闷响，以及下头惊慌失措的尖叫声，唐清月不用回头，也知道黎月跳下去了。
　　但唐清月来不及关注这个。
　　楼梯口，乔林辰正靠在楼梯栏杆上，仍然是一脸微笑地看着她，“明佳，下面动静太大了，我们需要躲一下，我来帮忙吧。”

　　☆、何去何从

　　唐清月觉得，自己变了。
　　在天台的时候，她太专注于防范黎月，以至于再远点的声音根本没注意。等看见似乎目睹相当一部分的乔林辰，她并不后悔自己的疏忽，并不疑惑他面对死人的态度，第一反应竟是……
　　“有人看见你吗。”她隐身上来，并不用担忧，可乔林辰这么一个大活人，电梯楼梯都有监控，他上来不可能不露痕迹。
　　先是过来帮忙接下小廖，乔林辰依然微笑，好看却太过标准，在夜黑风高的背景中慎人得很，温和干净的声音与周遭格格不入，“没事，李宇在呢。”
　　“……”肩膀上少了一个人的负重，唐清月轻松很多，默然跟在他后头下楼。
　　她所住的楼层几乎没人，所以先前黎月才敢这么大声说些不该说的话。进门之后，乔林辰把小廖放在床上，还很是贴心地盖上了被子。
　　他的一举一动，唐清月都瞧在眼里，越看越觉得诡异。
　　“明佳，你还是做了傻事啊。”乔林辰抬起掖被角的手，沐着室内暖光的侧面有些模糊，眼神变换隐藏在这一片祥和里，转瞬即逝，“你知道一个当红艺人的告别作，会红到什么地步吗。”
　　“抱歉，连累你了。”唐清月以为他在说自己的前途。
　　乔林辰忍俊不禁，像是听到天大的笑话，“我不需要这个，但你呢。
　　一时间没回答，唐清月深呼吸，忍耐上升的火气。
　　她不是明佳，她不是这个圈子中病态的一员，她从来不在乎走红契机，她仅仅想过比黎月地位更高来报复，看那张漂亮的脸扭曲。
　　黎月死了，最后定格的是颓然绝望的神色，对此，唐清月算是心满意足，哪里还会管什么电视剧。
　　“好吧，你不在乎，你不想走红，”乔林辰从她的表情中看出了答案，坐在床边，缓缓道了一句，“那你能干什么。”
　　唐清月冷哼一声，“多管闲事。”
　　“你和李宇是一样的人吧，”乔林辰笑说，“不，你比李宇更惨，李宇是自由的，他来的时候是个刚入学的大学生，很快就适应了现代，工作生活都是自己选的，而你……似乎不懂得明佳是什么人。”
　　原本唐清月是不屑的，她只想打断乔林辰的通篇废话，问点自己想知道的事情，可听乔林辰提到这个问题，她疑惑了。
　　明佳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来到这里以后，她能了解到的是明佳脾气不好，想要的东西刘姐和小廖都会想方设法去弄，从只言片语中能拼凑出一个富家小姐的形象。
　　可渐渐地，她发现不对了，比如李宇说明佳对有门路的人很热情，刘姐却说明佳不爱应酬，比如明佳有嚣张跋扈的性格，家人宠爱似乎不会缺少，坠崖的事情，大众对于没名气的新人不关心就罢了，刘姐定时事无巨细地给家里汇报情况，明佳的家人却没有半点表示……
　　“说。”唐清月也坐下，不想站在一边输了气势。
　　乔林辰进入正题，“明佳是私生女，十八岁才被家里承认，原因我不清楚，但十八岁以前她们两母女寄住在一个富商家里，那个富商在明佳认亲同一年死在火灾中。曾经这么厉害的人，知道不少事情，死于非命倒不奇怪。”
　　听到这里，唐清月克制目光，强迫自己不去看床头柜上的手机。
　　明佳的过去居然这么复杂，自己是不是应该舍弃这个身份？这一模一样的脸，怎么解决？
　　她思考的时候，乔林辰忽而走过来，“我不知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不过能猜到你和明佳很不一样。告诉你这些，的确是我多管闲事了，可我真的不想你走错路。”
　　话音刚落，他竟有勇气在她的嫌恶中靠近，蹲下可怜兮兮地讨好，小心戳戳她的手指，“你连李宇都信，为什么不肯信我，让我帮你呢。”
　　唐清月无声地缩回了手，把他活生生瞪远了点。
　　“其实，我还想问你，李宇说他医过一个姓乔的富家子弟，可能就因为这个才遇到我，才……”乔林辰说到这里忽而打住，目光炯炯地盯她，“那你以前和我什么关系啊，难道真的像戏里面一样是……”
　　“不是。”唐清月回答得很快。
　　乔林辰立刻垮了脸，“啊，好可惜，还以为是几世情缘的设定。”
　　唐清月用一种看疯子的眼神看他，“呵呵。”
　　“你还会呵呵啊？”比起李宇的隐忍不发，乔林辰的反应不同于常人，特别开心地扬起笑容，“看来你适应得很快，好厉害。”
　　这时，小廖忽然动了动，发出不安难受的一声呓语。
　　唐清月听到后迅速上前查看，发现她仍然沉沉睡着，好像是受到了惊扰才皱眉摇头说出一个模糊不清的“吵”字。
　　“嘘。”话多的是乔林辰，唐清月当然归咎于他。
　　他还真的乖乖地捂住嘴巴，也凑过来看了看小廖的状态，掏出从未见过的手机飞快打字。
　　下一秒，唐清月的手机屏幕亮起，她拿过来一看，黑脸。
　　“我们像不像照顾孩子睡觉的夫妻啊~”
　　唐清月把手机一放，不容分说地把乔林辰拉到卫生间关门，确定不会吵到人之后开始审问，“今天怎么回事，黎月会有你的手机？”
　　“你给我发短信，我想回的，可是李宇抢过去丢了……”乔林辰委屈，又详细清晰地解释，“小廖来医院探望，可能不小心捡到了吧，怎么被黎月他们抓去我就不知道了。”
　　“你怎么会来。”
　　乔林辰摸下巴，像是在回忆过去，“李宇问我想不想看戏，我在医院太闷了就答应，他把我带这里来了。还去搞定保安监控让我上天台。”
　　“你看到了？”
　　说到这里，乔林辰的嗓音温柔许多，夸小孩似的，“嗯，之前李宇说你会隐身我还不信，亲眼见着果然如此，你很厉害啊。”
　　“黎月死了。”唐清月平静地提醒他这个事实，觉得这个人不是对生命冷漠的人。
　　乔林辰叹气，微笑注视她，“我喜欢的人好好的就行啦，黎月我不熟……”
　　唐清月被看得不舒服，皱眉，正想让他停止无理的表白，他自己倒打住了。
　　“等等，你是不是不喜欢我这样啊，我可以改的，我可以慈悲为怀痛心一下生命的逝去，嗯，以前我演的一个角色就是这样……”
　　唐清月很烦，用了最快的方法，手一抬堵上了他的嘴巴。
　　掌心触到柔软的唇瓣，又对上了他愕然明亮的双眸，她有点不适地放下手，发现愉悦渐渐在他面上绽开。
　　“像上次一样呢。”他低沉下嗓音，用了一种听着发酥的声调说话。
　　酒店房内的卫生间不小，唐清月却蓦地感觉压抑狭窄，有种想要逃出去的冲动。
　　“明佳！你在吗，快开门！”忽然，一阵敲门声和叫喊声想响起。
　　唐清月听出那是刘姐，警告地指着乔林辰，“别出去，别出声。”
　　“出声的话，你还会采取行动吗？”乔林辰很认真地发问。
　　“……”唐清月明白了，这厮很喜欢刚才她的举动。
　　难得的勾起嘴角，唐清月给了他一个笑容，“会。”
　　说罢，在乔林辰的欣喜还未消退的时候，她一个手刀劈过去。
　　一切搞定，采取行动保证了他绝对不会再发出声音，唐清月把乔林辰丢到浴缸里放好，拉上帘子，出去给刘姐开门。
　　“怎么这么久。”刘姐气喘吁吁，显然是刚赶来的，不等她回答就进门。
　　看见躺在床上的小廖，刘姐变了脸色，“她在这里啊，我还以为……吓死我了，对了，你听到下面的动静了吗。”
　　“嗯。”唐清月问，“发生了什么事？”
　　“黎月跳楼了，当场死亡。”刘姐脸色煞白，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怎么会这样……因为丑闻就……”
　　唐清月沉默不发话。
　　“这剧肯定停拍了。”刘姐捏着提包肩带自言自语，“我再去联系一下，看看有什么机会……”
　　“刘姐。”唐清月对应酬的提议先前不语，主要是不知拒绝，现在事情到了这地步，也没必要犹豫下去，“我不想拍戏了。”
　　“什么？”刘姐转头看她，瞪大了眼，稍微糊掉的眼线分外明显。
　　唐清月继续说，“我不适合。”
　　“明佳。”刘姐咬唇，涂抹艳色的唇瓣对上白牙很是可怖，“有些事情，不能无理取闹。”
　　唐清月试探，无知地问，“为什么？”
　　“为什么！”刘姐忽而把包甩到凳子上，气急败坏，“明先生给你砸的钱，你一个子都没收回来，还想不起来莫老板给你的东西在哪里……你……你真以为他把你当女儿，宠着你？明佳，不要以为虎毒不食子，明先生这么多孩子，不在乎你一个，你不听话，他不会放过你。”
　　唐清月琢磨刘姐说的话。
　　联系乔林辰说的，莫老板应该就是那个死于非命的富商，给了明佳一个重要有用的东西，明佳的生父，应该就是考虑到这个才会认女儿。之后，明佳进入演艺圈，并用小手段拿到了个不错的角色，她的生父显然予以支持，并期待这是一笔不错的买卖。
　　如果明佳一个都做不到……
　　唐清月能想象后果，并掂量自己能否应付。
　　“你自己想想吧。”刘姐气冲冲，离开前撂下一句狠话，“要死，也要像黎月一样，死得轰轰烈烈万众瞩目。”
　　门轰的关上后，室内只剩下小廖平稳的呼吸声，唐清月坐回椅子上，考虑脱离明佳的身份后自己能如何。
　　这个年代，到处都能留下痕迹，需要各种证明才能办事。如果没有明佳这些破事，她养活自己并不难，但加上隐姓埋名东躲西藏，不容易。
　　虽然，她遇到的那些追杀似乎是那么简单的，可黎月又证明了她的隐身是可以破解，而且李宇说过，有种东西叫枪，同样是射击，却比她的千机匣不知道狠多少倍。
　　她没试过，不敢狂妄地说自己可以躲开那么迅速的东西。
　　拿来明佳的手机，唐清月看起通讯录，那些大部分陌生的名字一一在眼前滑过，其中有几个人，存着明先生、明太太的名字，唯一亲近温暖的字眼，是妈妈。
　　唐清月拨打了过去，听机械的女音重复。
　　你好，你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她竟然很习惯，这个地方就像唐家堡一样，危机四伏，举目无亲，可忽略不了方才的期待。
　　挂了电话，她准备放下手机，发现上头出来了一条短信。
　　“乔林辰：我可以出来吗？这里有点冷。”
　　这才想起卫生间有个大活人，唐清月走过去开了门，入目的是拿了浴巾披着，缩在浴缸一头发抖的乔林辰。
　　“我错了。”乔林辰站起来，到她跟前自我检讨，“我应该在你允许的情况下调戏你。”
　　“听到了？”唐清月斜眼。
　　乔林辰点点头，“我就是被刘姐吵醒的，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听的，可捂耳朵不管用。”
　　别人在场的时候，他造型是经人之手的完美合适，一张好看无害的脸永远挂着笑容，像是没有自己情绪的玩偶一样。此刻，他乱着头发，肩上的浴巾将掉未掉，有些狼狈，双手堵耳朵，懊恼不已地抿着薄唇，左边脸颊现出一个酒窝。
　　唐清月盯着盯着，不由自主地轻笑。
　　他察觉，立刻对着镜子整理头发，“平时不这样的，抱歉。”弄好了后，他还死不要脸地走面前来，屈膝和她同高，讨赏，“你看，是不是没这么难看了。”
　　“……”唐清月轻而易举地与他对视，看他辛苦地用别扭的姿势站着。
　　唐清月忽而迷惑，贪恋自己不曾享过的东西，上前一步，在他猝不及防的时候……
　　抱住了他。                    
作者有话要说：　　我决定努力六点半更新哼唧！！！

　　☆、至死方休

　　事情过去了三天，媒体的注意力已经转移到了黎月的男女关系，开始从情伤方面入手挖新闻，他们这群避而不出的剧组人员被抛到了视线范围之后。
　　当然，主要原因是《唐宫幻影》停拍，一部从选角就闹得沸沸扬扬最后无疾而终的电视剧，分明就是个成不了气候的存在，媒体不怎么感兴趣。
　　唐清月在第四天离开了酒店。
　　拖着行李箱到楼下等刘姐开车过来的时候，她看了一眼那些保安，个个体格健壮身经百战，就这么个等人的功夫，一双鹰眼把你从头打量到脚，似乎看穿了一样。
　　她觉得不适，远远瞧着保安衬衫下拱起的肌肉，再望望青天白日。
　　明斗打不过，隐身太明显，忍。
　　老天似乎觉得她经受的磨难不大足够，过了几分钟，再送来了一双。
　　乔林辰提着大大的手袋，慢吞吞从酒店大堂行来，几步一回头，后头跟了一个低头看手机的李宇，阔步直行完全不看路。
　　门童毕恭毕敬打开门，乔林辰点头说了句谢谢，看到她眼睛一亮，快步跑了过来。
　　唐清月头疼。
　　前几天在卫生间的时候看他毛茸茸软绵绵的，跟只讨宠的小狗似的，她一时无聊才抱了一抱，结果发现这货并不瘦弱，不咯得慌却硬梆梆的，与本人暖暖的态度相反，体温略低的，还没小廖抱着舒服，唯一的优点就是比她高些，靠着不怎么吃力。
　　于是，在他欣喜想要回抱之际，唐清月推开了他。
　　当时他愣了一愣，用一种就要飞起来的语调叫了一句，“明佳~”
　　“我不是。”她拽着他的胳膊往外丢，“回去。”
　　“哎？好吧，晚了该休息了，晚安哦……”大门甩上后，他还很不甘心地补了一句，“大后天我们一起去机场好不好啊，早上八点。”
　　唐清月无视，去探了探睡觉的小廖，发现她全身毫无伤痕，睡了足足这么久，被吵了仅仅会扭动身体又不醒来，面色红润。
　　她将小廖的眼皮子掀了掀，发现一双很特别的眼眸，隐隐花纹繁复蕴藏其中。
　　五毒眠蛊，使目标沉睡。
　　思考片刻，她觉得自己四处奔波又扛人下楼不容易，怎么吵小廖也醒不了，索性将其推到一边，自己霸占大半张床，和衣而卧。
　　一夜好眠。
　　由于各种事情的安排，比如剧组协商后续工作，比如买通记者让他们该滚就滚别得寸进尺，他们最快是大后天能离开，刘姐嫌弃这个地方死过人不吉利，觉得明佳最近多灾多难尽早离去的好，自然定在大后天最快启程回去。
　　为了避开乔林辰，她特意和刘姐拜托了早上六点，天蒙蒙亮，就算刘姐迟到估计也碰不上，没料及他歪打正着的同样这么早。
　　“早啊！”他凑近了，笑得温文尔雅，“我本来打算六点开始等，保守估计等三四个小时，没想到这么快看到你了。”
　　唐清月装作没听到。
　　“既然这么巧，咱们一起……”
　　乔林辰一句话没说完，李宇又迅速跑过来横插他们之间，嚷嚷，“有什么好一起的，她混的再不好也有辆车吧，如果穷到连车都没有打车可以吗，喏，几百块够吗？”
　　说罢，李宇还真的把阻止的乔林辰一推，从钱夹中掏出几张红色钞票。
　　唐清月无言地看他伸来的手，拿过，退出几步远后手腕使力一甩，登时借劲于张张崭新脆生的一百块打了李宇一脸。
　　“你！”李宇没料到她居然动起手，制止了远处要上前的保安，眯眼咬牙，“你敢打我？”
　　唐清月呵呵，“打都打了，废话什么。”
　　李宇暴脾气，直接把拦他的乔林辰一推，噼里啪啦耍嘴皮，“老子给你面子才没对付你，自己掉屎坑还拉着我家林辰一起，混不上道巴不得天下人倒霉，演技差的要死长得前平后板，就手脚灵便点你他妈还有优越感打人了！？”
　　“你打小廖多少，我一百倍还给你。”唐清月冷笑。
　　保安远远听见，露出了疑惑的表情，见状李宇凑近些，压低了声调，“唐清月，老乡和睦的戏是第一课，你最好老实点演。”
　　“就凭你，还命令我？”唐清月不屑，转头瞧向坐山观虎斗的乔林辰。
　　乔林辰对上她的目光，终是收起虚假客套的笑容，碰了碰李宇的手臂认真说，“走吧。”
　　立刻忍下脾气，李宇才想起有人看着，转了态度丢下一句话，“看在林辰的面子上，哼~”
　　……
　　唐清月被刘姐送到了明佳的住所。
　　还算干净简洁的布置，玩偶分布在室内的各个角落，门上还挂个叮呤作响的风铃，死板统一的黑色大门都温馨别致了点。
　　是个细心温柔的女孩子住的地方。
　　刘姐交代，“会有个保姆来给你做饭，黎月的事情其实还有些人穷追猛打，你最好别出门。对了，你上个月刷的卡太多了，现在电视剧黄了克制点吧，太太知道已经不高兴了。”
　　随意点头，唐清月摸了摸干净无灰的玄关鞋柜。
　　“那我先走了。”刘姐看她恍惚的样子，劝慰道，“谁不是慢慢上去的，你不必灰心，总有机会的。”
　　唐清月笑笑，“谢谢刘姐。”
　　“谢什么，我算是看着你长大，你妈妈又拜托我……唉，对不起，我错了，不该提，先走了。”提到这些，刘姐似乎比她还尴尬，都不敢细看她的脸，低头很快出了门。
　　那天晚上，唐清月把所有地方都翻了一遍，有价值的仅仅是几张银行卡，废弃的手机和一个相册。
　　费的力气不小，她累极了，先放在一边，躺上原来明佳睡了三四年的床，与其说是入眠做不如说是昏迷，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观尽明佳的一生，醒来再忆，就连明佳上的那些课程的点滴都能记起。
　　如同碰到更衣室的门一样，唐清月被强行灌入了某些记忆，不一样的是，那时她体会到的是自己时过境迁的苍凉，现在她能感受的却是明佳的喜怒哀乐。
　　莫老板豪华的府邸可怖的寂静，明家众人冷漠讥讽的面容，母亲割腕躺在浴缸里渐渐发凉，与唐宫幻影赞助商谈条件时发颤，得到角色之后蹦来蹦去的欣喜，开机动员会中一个人被灌酒的无助。
　　甚至于，明佳躺在莫老板身下的屈辱与不甘。
　　唐清月醒来以后，觉得很厌恶——不是同情明佳，而是不想成为另外一个人。
　　她要离开。
　　下了这个决定，唐清月竟感觉那些灌入的记忆在叫嚣一样，第二晚成为循环的噩梦，明佳一直在对着她又哭又笑，竟说：“成为我，真的这么悲哀吗。”
　　鬼怪之事阻止不了唐清月的脚步，哪怕那以后她身体莫名的不适，脑子里不断出现奇怪的声音，也尽可能地安排计划，利用电脑把路线方法都查尽，期间收到刘姐和乔林辰的短信，一律没看。
　　第二天，她就拿所有银行卡到家的附近去取款，打算先离开再说，就算真对付不了明先生的手段，总比如今受人控制来的好。
　　一系列的行动需要的费用很多，唐清月本想仗着隐身，可那天晚上她试了一下，镜子中的自己出现消失，就是稳定不了。
　　无奈，她低调着装去银行，打算拿钱，从出门的一刻就觉得身体不适，看到明佳的账户统共三十七块四的余额的时候，差点一个弯身吐出来。
　　这是怎么了？
　　钱，她要不了，那直接跑。
　　唐清月走了两步，不知心切还是怎么的，感觉能听到的东西少了很多，走了许久才发现街边的一辆车不对，很吃力费劲地透过黑色玻璃看见一个戴着墨镜男子在车中盯她。
　　她……怎么会现在才发现。
　　走到一个阴暗无人的小巷里，那个男子果然疾步下车想要跟上。她隐身，男子立住不动，盯着她消失的地方皱眉。
　　她上前，恐怖的事情发生了。
　　男子的眼睛就这么跟随着她的步伐，仿若能看见似的，片刻后微笑，“明佳小姐，我不知道你在玩什么游戏，但这样看着你弯腰走路，挺可笑的。”
　　“……”唐清月抬手一个化血镖，本已感觉不若以往轻松，意料之中的被他迅速闪过。
　　男子敏捷地起身握拳，做出备战的模样，咧嘴露出一颗金色牙齿在夜灯下闪耀，“丢东西，女娃娃真好玩。”
　　这种戏谑的语气。
　　唐清月罔顾自己能力消退，全身发颤的状态不断运功攻击，想方设法的拉开距离，可对方接近的速度远远超出她的想象，隐身无用，她的运功每每到一半只能停下，及时的话挨上轻飘飘的一下，晚了肚子就被他拉住，连续不断拳头伺候。
　　她放弃了运功的希望，借由周围的障碍物东躲西藏，对方力气再大也不如女子灵巧，她幸运地躲过几次，可是手上的飞镖就算命中也如瘙痒一样慢慢滑落。
　　唐清月终于感到了绝望——且不说彻底隐身，她的看家功夫们都没了。
　　渐渐地，她真气全无不再能出招，仅仅可以抓起身侧的东西丢去，想方设法逃跑。
　　男子早已不知不觉越来越近，快速上前，抓住胳膊往回拉甩了出去。
　　小巷里的地板湿润恶臭，她摔下的一刻感觉到腰部上狠狠的撞击，那股剧痛传遍全身，让她喘起粗气三番两次想避开却起不来。
　　下一刻，她头发遭人向后一拽，因外力被迫拖行了一两米，难受间看见了男子得意的脸，“不打你的脸才下手这么轻。”
　　话音刚落，唐清月的头因他的拍打不由自主地往坚硬的地板上撞，砰的一下脑子便混沌不堪，却又不甘愿束手就擒，一直挣扎地往外爬。
　　男子蹲下来轻松地把她拖了回来，摁在地上从头到脚摸她，“啧，毫发无伤的脸蛋，衣服厚实胳膊腿应该没多大事，老子真是进步了。我劝你，乖乖拍戏给明先生赚钱，别再乱跑，否则……”
　　随着他的撩弄，唐清月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发抖地挥舞双手避开，被他狠狠一打又没了力气，瘫软在地，只能听他猥琐的声音在耳边荡，“没用处的玩意，我来处理。”
　　唐清月第一次难受得缩成一团，夹杂屈辱与挫败的痛感让她直到男子吹口哨离开也没能爬起来。
　　许久后，她慢慢站起来，一步一步往外挪，决定为了命先听从安排。不知怎的，这个决定竟让她力气有些恢复，足以走到街口拦下的士回家。
　　唐清月在门前看到了着急打转的刘姐。
　　“你怎么才回来。”刘姐拉了她探看，“怎么脸色这么难看，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呀，你身上怎么这么脏？”
　　唐清月连说话的气力都没了，自顾自开门，坚持地一瘸一拐到了沙发边，缓缓滑下。
　　“明佳，你……”刘姐吓得想要看她的情况，却遭她拼命甩开。
　　唐清月有气无力地缩到墙角，“什么事。”
　　“我先看看你怎么了！”刘姐坚决要查看她的情况。“
　　“不。”她抱着身子，“你说什么事。”
　　看了看时间，刘姐一狠心，“你还能走吗，我们去做造型，晚上有个赞助商的酒会。”
　　唐清月点头，撩起衣袖露出伤口，“刘姐，我……”
　　煞白了脸，刘姐扶她坐到沙发上去，急切又温柔地说，“我去拿医药箱，忍忍好不好？”
　　连点头的力气都没了，唐清月躺下，一直忍痛吸气。
　　多亏了刘姐，她的伤都擦了药，忙活了这么久居然已经天亮，门铃声响，刘姐迟疑地开门去，交谈一阵后拿进来了一身长裙。
　　华贵雍容的颜色，闪闪发亮的缀饰，从头到尾都不会露出多少皮肉，仅仅是背部若隐若现，完全勾勒出女性曲线的设计。
　　“明先生的人？”看到这衣服，刘姐怎么会不明白。
　　唐清月不说话，心里决定暂时成为明佳，好歹保命。一瞬间，她脑里的怪力乱象全数消去，身上的气力恢复，一身的伤痛减轻了些。
　　她终于明白了，
　　原来一旦想脱离身份，那个孤魂野鬼般的存在会缠上来，至死方休。她暂且忍着，至少脱离控制，把今天所遇的一点点还给他们。
　　“明佳……”刘姐一边收拾医药箱，一边伤心哭着说，“对不起，我……我没有照顾好你……”
　　本来才受了折磨，现在又有女人在耳边啜泣，唐清月不胜其烦，心想既然没能力逃走就养精蓄锐，终有一天讨回来，哭哭啼啼算个什么本事，提醒，“时间紧。”
　　“可你……”刘姐担忧地看她的伤口。
　　唐清月起来，忍痛挺直脊梁，“我没这么容易倒下。”
作者有话要说：　　嗯……脱了装备的鲸鱼爸爸还是打不过丐帮的。
　　

　　☆、新的机会

　　唐清月折腾造型的几个小时中，身边的人似乎都认为她中邪了：右手总有奇怪的动作，面色忽明忽暗，有时候长时间的静止，有时候忽然站起来说想走，再难受不已地坐回去。
　　看在眼里的刘姐红不停地安慰和劝说，陌生的店员露出一种此人有病需要远离的表情。
　　但她本人并不在乎被人怎么看。
　　昨天一天她经历了这么多，从家里赶到这里的路上刘姐不停地念叨，大意还是十分无聊没用的“我对不起你”，唐清月想理清思绪都困难。
　　终于，她安安静静地坐在了一处，忙活的造型师是个沉默寡言的人，遇见之后只说过一句“你好”。
　　唐清月开始探寻能力消失与出现的界限在哪里，说句不敬的话，这种怪力乱神的事情玄乎的很，再怎么无形地控制人也是要人动手的，总不能全自动，而原主明佳的脑袋又不大灵光，就算强迫唐清月接受自己的身份也要判断时机。
　　于是，唐清月不停地改变想法，感受自己身体的变化。一旦做下某种决定，她都是恨不得立即付诸行动，并不是想想就算。
　　果然，那个难缠的存在对她的惩戒十分有规律，都是她不想以明佳的身份，退出娱乐圈的时候才会显灵。
　　这十分好办。
　　唐清月讨厌这个圈子，其实是受自己门派所属影响。武林正道、民族大义，对唐门中人均无意义，他们只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既不愿与名门正派结交，也不屑与邪魔歪道为伍。显然，在人脉如此重要的娱乐圈，这样的想法是死路一条。
　　她抛去成见，控制所想，原主真不能对她做什么。
　　“明佳，该走了，”坐在一边的刘姐，看不下去她的浑浑噩噩，狠狠摇她的肩膀，“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唐清月摇头起身，临走前望向镜子，皱眉，不习惯看自己艳丽的模样。等跟着刘姐到了所谓的酒会，她才知道先前的不习惯不过是小事一桩。
　　人不多，两级分化严重，衰老臃肿的老男人与年轻貌美的小姑娘占了大多数，和她同样年纪的某几个在电视上出现过，真人在朦胧的灯光下还能入眼，走近了一瞧，且不说那被化得花里胡哨的脸蛋，眼睛里透出的满满虚伪审度就没有屏幕上讨喜了。
　　除此之外，唐清月被刘姐领见了好几个人，每个人的目光都顺着她裙子勾勒的曲线滑下来，最后定格回她的脸后露出个自以为亲切和蔼的笑。
　　唐清月没反应过激，有时候她不慎暴露于任务目标的视野中，那些将死之人还会油嘴滑舌讨点便宜才肯一命呜呼，这些色老头不过是看两眼，没怎样，何况那边露胸亮腿的小姑娘多的是，他们的眼睛不会停留在自己身上太久。
　　刘姐给她争取的角色是一部电影里的小配角，分量不大，她不需要多么特意地讨好，想要巴结的人排着队她赶不上趟。反正里头的氛围她不习惯，干脆就走去阳台清醒一下。
　　这时，她听到了那些男人的些许议论，竟有关于她的很轻的几句低语。
　　“那个新人是……明佳？黎月死前合作的那个？”
　　“是啊，装清高挺有劲，对了，还是明流氓的女儿呢。”
　　“啧，他一个有点小钱的混混，能教出没染上铜臭味的女儿，稀奇。”
　　唐清月正听得入神，耳边蓦然响起一个声音，“你好！”
　　她转头，看到一个五十来岁的男人，中长发扎起来，眼镜后的长相普通，最大的特点是穿着西装极其别扭，与她打招呼的时候有些发抖。
　　刘姐给她恶补过酒会出席的人，对他只是寥寥数语：一个混了这么多年不得志的导演，拍的东西大家不爱看，艺术境界不到获奖的程度，名利一个没收到，人还不善交际，多亏帮过的几个制片人给面子才混到现在。
　　这个人在别人看来恐怕上不得台面，可唐清月对他有好感，因为这个人像士大夫，从内而外散发文人特有的气质，当然，在现代更容易给人偏向迂腐陈旧的印象。
　　“齐导您好。”唐清月笑得真心。
　　齐导咳嗽两声，声音稳定了许多，“这里通风凉快，明小姐选对了地方。”
　　唐清月点点头，不擅长接话，而齐导也算闷葫芦的类型，搞得两人沉默下来。
　　她无所谓，因为有了更关注的东西。透过层层遮挡往下看，她在院子喷泉边瞧见了一个男子，即便远远一瞥也能立即认出来——那是昨天殴打威胁的明先生手下，高大的体格被笔挺西装包着，手背露出的纹身在握拳的时候同青筋一起狰狞扭曲。
　　“对了，你最近演的……呃，对不起。”齐导想引起话题，不料选的切入点十分不佳：唐清月最近的工作，是和黎月一起的。外人不明真相又尊敬死者才不多说，心里却黎月再脏也在圈子里装模作样许久，为了后背破了不沾欺人栽赃的戒，她这个新人在黎月生前被针对，内在肯定不简单。
　　唐清月没注意到齐导的局促，她只想立刻把那个伤他的男人给毙了。她烦闷之时，外头刮起大风吹开树叶，盖住了齐导絮叨的声音，那个若隐若现的仇家就在枝杈间若隐若现。
　　她心生一计，对旁人微笑道。“为什么说对不起，我最近是演了一部戏，角色是女刺客。”
　　“哦？那是不是动作戏比较多。”说到拍戏，齐导的精神显然亢奋了些。
　　唐清月点头，难得的多话，“这个角色用的武器，是千机匣，为此我练习了一段时间，挺有趣的。”
　　“千机匣？”齐导没了解过这方面，有点好奇，“是什么样的。”
　　后退一步，唐清月抬手亮弩定心运功，在齐导的惊诧中瞄准某个高大人影，扣下弩机虚发一箭，因为他们两个远离了人群在室外谈话，她发招不可避免的动静被呼啸的风声掩饰。
　　里头的谈笑风生依旧，毫无察觉。
　　动作一气呵成英姿飒爽，甚至就连树叶都随之而动，天时地利一般。见状，齐导由衷佩服地鼓掌，盖住了很远很远的地方，男子捂心口合着喷泉流水潺潺传来的扑通倒地声响。
　　“明佳小姐果然很认真。”齐导赞许。
　　唐清月说了句多谢，远远瞧着院子里的混乱，男子健硕的身躯横在路中，一抹血红从心口缓缓渗出，染红一片。
　　那里的喧闹很快传到了屋内，大家听说后都急匆匆地去看热闹，唐清月也不例外，提了裙子作出讶然状与齐导赶去。
　　男子还在动弹，一边抽搐一边揪别墅中的急救医生的胳膊口齿不清地发话，瞪大了眼睛扫过他们人群，看到她的时候吃力抬手想要指认的模样。在那一瞬间，她借着整理裙摆的动作，一个飞镖。
　　她的武器无形，招式无形，飞镖自然也无形。
　　众人不明所以地看男子垂死挣扎，好不容易抬起的手就这么落地，医生在这条件下也无力回天，摇摇头对主人说，“不知怎么胸前一个窟窿，没救。”
　　许多女士怕这血淋淋的画面捂脸不敢看，唐清月没半遮半掩，而是直勾勾地看着。他们担忧有危险，各自分散开了点，只剩下医生和其他保镖在照料，静待救护车赶来。
　　这时，她感觉到一阵目光，抬眼瞧发现是刘姐的目标，别墅的主人，这部电影的投资人之一赵先生。他约莫六十岁，算是本次参与者最年长的，年事已高精神劲却足，头发花白仍有不怒自威的气势，眼睛锐利能把人看得发毛，风格有点怪诞，手上钞票大把，投资的电影从小众到大片并没规律，优劣兼并，喜爱搀和选角，曾经钦点的一个小配角现在成了一线。
　　他地位挺高的，至今还是个呼风唤雨的人。
　　唐清月不怕，她更忌讳门主唐傲天那种深藏不露，多年谋划一朝功成的城府，赵先生外表威严，时时刻刻透着一股危险的气息，从第一眼就让人有防备之心。
　　她不卑不亢对上赵先生的目光，有礼点头问好。
　　赵先生朗声大笑，竟拄着拐杖走过来，“小姑娘，你不怕？”
　　唐清月摇头不语。
　　“这次的电影，你什么角色？”赵先生又问了一句。
　　其实唐清月不知道，昨天发生太多事，刘姐之前给她发的短信有这个信息，可不知道她完全没看，光顾着给她补点别的方面的知识。她只懂得这一次是赞助商的一次集会，有不少潜在的投资人，他们这些演员不过是来增色的陪衬，讨喜巴结给力的话，角色还有变动的可能。
　　哪怕刘姐抢着想回答，赵先生也早有预料一样指着她，“你来回答。”
　　“我不知道。”唐清月能撒谎，但没办法瞎掰。
　　刘姐快哭了，竟忘了她有伤在身揪着她的手臂。
　　赵先生倒不恼，叹气，“怎么会不知道呢。”
　　“抱歉。”这次不用刘姐提醒，唐清月表示了歉意，知道按照这些人的逻辑她没希望。
　　果然，赵先生遗憾道，“那你肯定不适合这个角色。”
　　唐清月并没什么情绪波动，她看得出来这个赵先生对她的不热络并不反感，有点逗小孩的感觉，估摸死皮赖脸的哀求反而适得其反。
　　一个小配角，她今天顶多认识了齐导这种不成器的，一个达官显贵都没巴上，估计到时一琢磨还删了她，没什么好遗憾的。
　　就这样吧，最好原主明佳半夜托梦来，再被她在梦里掐死，让她解解气。
　　“你这人怎么都没表情的？害怕不会，伤心也不会？”赵先生纳闷，与助手低语两句，助手便大喊一声唤来了齐导。
　　赵先生不紧不慢道，“小齐，你这次要拍的是什么来着。”
　　“是……”齐导眼睛一亮。
　　“不用说了，我觉得女主角她来，挺好的。”赵先生指指唐清月。
　　不知道是不是戏言，除了赵先生以外，大家都不同程度的尴尬不说话。
　　还是有点尊严的齐导犹豫，“这恐怕要试镜才……”
　　“那就试镜啊，我推荐她，不行吗？”赵先生把他们耍的团团转似的，拍齐导的手臂，“你们安排点时间，这风大，我先走了。”
　　唐清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赵先生经过时对她说了一段很奇怪的话，“刀这种东西总露着杀气，冷冰生硬无聊得很，不过给它镀金镶钻的话……”
　　这段话没说完，唐清月感觉赵先生微笑离开拍她肩膀不轻不重的一下。
　　直到赵先生走远，齐导才忙不迭地和刘姐商讨试镜。相对于唐清月的无所谓，刘姐无奈得想哭，自己的艺人从一部商业大片露脸的配角到了小成本电影的女主角，还得试镜，真是惨绝人寰。
　　回去的路上，唐清月翻起手机看见刘姐的信息才知道自己犯了错，可刘姐在副驾驶座气冲冲不搭理人，她没了办法又转而去看乔林辰的短信，一溜儿的无意义的卖萌问候。
　　唐清月没打算回，结果对方一个电话过来。
　　“接电话。”刘姐终于发了话，“我不能再纵容你不爱理人。”
　　唐清月点了接听，“喂。”
　　“你终于接我电话啦？”乔林辰温柔的声音传来。
　　“……”唐清月揉揉眉心，“干嘛？”
　　“听说你今天去应酬了，累吗？”乔林辰没等她回答，就说，“辛苦了。”
　　这样的话，唐清月还回答得省事，“哦。”
　　“你最近打算拍什么？带我玩好不好……”他现在卖萌撒娇真是毫无压力，完全忘记自己是走温柔体贴路线。
　　唐清月可没忘记她和某位仁兄的宿仇，提醒，“李宇呢？”
　　“没关系的，他会听我的。”
　　唐清月想随便打发，刘姐回来瞪了个警告的眼神并把记事本递给她，上头赫然是齐导留下的信息。既然有东西念，她就无所谓地继续说，“试镜《孤村》。”
　　“好的~”忽而，乔林辰小声说，“李宇又来查岗了，我先挂电话，你好好休息。”
　　唐清月早就摁了挂断。                    
作者有话要说：　　

　　☆、一起试镜

　　唐清月回到家里的时候，不管自身疲累，接了一个颇费功夫的电话。
　　一是刘姐还在，不容许她想不理人就不理人，二是来电显示上明晃晃的“明先生”三个字，实在让人不能忽略。
　　“喂？”唐清月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冷淡。
　　对方似乎沉默了几秒，才用兴师问罪的口吻说，“你买凶杀人？”
　　“没。”唐清月知道他在说那名大汉莫名死去的事情，可懒得装傻问一句为什么这么说，只顺道对这位明先生的智商产生了怀疑：且不说哪家的杀手这么高效率，光她账户余额的三十七块四，得多大面子才能让人接生意。
　　明先生冷哼，挂了电话。
　　把手机放在鞋柜上头，唐清月对上刘姐担心的表情，摇头，“没事。”
　　刘姐叹气，“没责怪你丢了角色就好。”
　　走到冰箱前拿冷饮喝，唐清月满不在乎地说，“不是还得了试镜吗？”
　　“你入行不久，不知道那个齐导多坑人！”刘姐说到这个就生气，“他拍的片子，全部都一塌糊涂，也就是赵先生看得起他，不断投资他拍的东西，换一个导演捧至少还能混出点名气，他呢，赔钱费时浪费表情。别人都说，除非是齐导卖过命，不然真无法解释赵先生为什么这样。”
　　唐清月兴趣缺缺地点头，为了防止后天试镜再发生一问三不知的意外，就问刘姐，“这次拍什么。”
　　“叫《孤村》，讲一个守旧小村面对新事物的变化，”刘姐越发皱眉，“天啊，这班底，你还是歇一歇吧，别费功夫了。”
　　守旧？新事物？
　　唐清月发现，她来这里以后遇到的角色，往往都会与她自身有点联系，先是女刺客，再是守旧的人，这个比起那个商业大片里花枝招展的青楼女子显然适合她一点。
　　“对了，乔林辰打电话来，是说什么。”刘姐想起这件事情来。
　　唐清月老实交代，“哦，问我拍什么，让我带他玩。”
　　“有希望啊，以乔林辰的人气，如果也来……”刘姐眼睛一亮，片刻后又黯然，“可是以李宇那个性子，估计不会让他乱来的。”
　　……
　　李宇本人不知道另一处有人吐槽过他，他确实带了乔林辰去试镜《孤村》。
　　身为一个偶像派的演员，乔林辰是红了，捞着大笔少女脑残粉的钱，不敢尝试其他的东西，生怕一不小心错过现在的热度。这一次的小成本电影，乔林辰有兴趣，原因略过，好歹是探索了点其他的路。
　　担任经纪人的李宇考虑过了，再不济这部电影糊了，反正齐导的电影向来不可能上院线，再差也怪不到自己艺人身上，加上观众对耐心拍文艺电影的人印象不会太坏，或许不掉人气还圈点别的粉丝。
　　公司对他的决策放心，帮忙打听了下，让李宇了解到更多的信息。
　　齐导本意仍然和以前一样，持着脸好看就没有内涵的偏见，打算选一堆长得丑又资历浅的“新人”，来把自己的电影搞得更清新小众一点。没想到这一次，许久不干涉选角的赵先生推荐明佳，作为扑街多次还花着赵先生钱的齐导，当然不能不给面子。
　　虽然明佳脾气臭人品差还对人爱理不理，长相确实比齐导以往中意的路人寡淡脸好看太多，都已经破戒一次，第二次就轻而易举了，何况以自家乔林辰的人气赏脸来这部电影，也算是施恩善举，齐导不会这么没眼力见。
　　果然，这次的试镜，乔林辰继续用他那万年不变接近另一面瘫境界的微笑表情念了几句台词，齐导拍拍手，“好，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乔林辰一愣，“我还没念完。”
　　“……”齐导面上有点挂不住，还好这个时候有人来通知明佳来了，让他有了台阶，“呃，我先试镜一下其他演员。”
　　一听是明佳，乔林辰不管其他了，谦卑地请求一句，“我能看看吗。”
　　李宇只能在旁边恨铁不成钢，却也无能为力——他觉得乔林辰算是个贯穿古今的媒介，对他和明佳这种穿越而来的人都有点莫名其妙的真诚，豁出命来的好。
　　比如，十年前的事情。
　　李宇刚来这个地方，什么都不懂又被同学排挤，在的并不是一个好大学，品行不佳混日子的人多，塞钱上学的不在少数，他性格不怎样，继承身份的原主是个唯唯诺诺任人欺负的存在。
　　他来了，怎么会容忍人家对他呼来喝去拳脚相向，一下子得罪了很多恶霸。那些人说起来还算他的同学，属于恶劣又有钱这两类的综合，哪里想到原来任打任骂的傻小子摇身一变成了这样，吃亏后竟然勾结一群社会混混想把他解决。
　　他承认，他不是一个好的打手，仅仅能在普通人前讨点便宜，补天诀才是他天赋所在。混混们刀口讨生多年，实战这么多次，人又多，怎么着也能把他修理一顿。
　　李宇本来抱着的心思，是借疗伤能力自救，可他害怕，不敢在人前施展：如果这样的能力被人发现，他不会像明佳那样，因为腿脚功夫厉害只是被人当成打手，而是被那些恐惧生老病死的人利用。
　　所以，他只敢逃命，踉跄跑到别处，恰巧碰上了乔林辰。
　　估计就连乔林辰都不明白，自己只是无聊出去散步，碰上一群流氓打架竟然不闪躲，反而上前帮忙，就连同行的伙伴都不招惹急急跑走，他却袖子一掀上去干架了。
　　那一年乔林辰才十五岁，个子没长完，身高拉开长肉跟不上，就是个丁点大的小屁孩。混战中，还是李宇护着他，强烈怀疑这货是来给他帮倒忙的，最后还是他用大□□把挥刀子的打手吓得魂飞魄散，拽着乔林辰逃跑才脱离了险境。
　　等到了光明处，李宇忽然不责怪这个小屁孩了——比起自己还会用胳膊挡脑袋，左闪右避轻功取巧，即使受伤也只是手臂被划伤几道不深不浅的并无大碍，光有热血想要见义勇为，什么都不懂的乔林辰中了两刀，全在脸上。
　　在医院的时候，医生说眼睛都伤到了，但求不瞎，哪有空闲管什么毁容。
　　李宇喜欢漂亮的人，他一路不嫌弃的把乔林辰扛到医院还垫上医疗费，和乔林辰那干净精致的脸有很大关系。没想到被他一牵连，这么明晃晃的两个刀疤就要伴随乔林辰一生，可能还赔上一只眼睛。
　　乔林辰很快醒来，透过裹着的层层纱布想挤出一个笑，却疼得不敢再有动作，吃力问李宇，“我怎么了。”
　　“没……”李宇想说没关系，等会他用点疗伤功夫，这点小伤不在话下。可是，恰巧乔林辰的父母终于在通知后赶来了，冲进病房就吓得说不出话。
　　医生作死地走进来交代，“眼睛得养一养，脸……将来试试让疤痕色浅一点吧。”
　　那一刻，李宇感觉到那对穿着富贵极有气质的夫妇的悲痛欲绝，却碍着他在没说话，默然走到走廊上哭。
　　“对不起。”李宇说。
　　乔林辰叹气，却也平静，“算了，你也帮我捡了命回来。”
　　当时李宇觉得乔林辰就是个傻子，到这地步怎么着也要骂几句解恨才像个正常人，而不是宽容体谅表达还活命的庆幸吧？
　　那一段时间，乔林辰住院很久，李宇天天去看，先被他的父母骂几句畜生，再被乔林辰道歉并安慰一下，最后让乔林辰陷入沉睡，拿出虫笛以他为目标奏响。
　　直到拆下绷带，医生才大呼奇迹，“怎么会恢复得这么好，一点痕迹都没有。”
　　再后来，很俗套的故事，李宇和乔林辰关系渐近。李宇是个知恩图报的人，乔林辰对他并没有过责怪，等乔林辰想进演艺圈，李宇用多年来铺好的路将他送上一个小小高峰。
　　然后遥望着极致的顶峰美景，乔林辰呆在那小山上不走了。
　　现在，李宇还想吐槽一句，“真没出息。”
　　明佳出现以后，乔林辰明显又犯了当年的傻劲，李宇多次阻止也无济于事，只能任凭事情发展。可他还是不甘心，要是来的人是个脏兮兮的丐帮他都能接受，曾经分裂五毒的阴险唐门之人就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这不，乔林辰那小子又很不听话地在明佳开始演之前热切鼓掌，要多狗腿有多狗腿。
　　“你演一下这个场景。”齐导给明佳看剧本。
　　乔林辰不开心，在李宇旁边嘀咕了一句，“我也想看。”
　　“导演，什么场景啊？”李宇可不用像乔林辰一样需要维护温文尔雅的形象，直接扯嗓子问。
　　齐导是个有耐心没架子的人，因为本身没底子耍脾气，说，“就是村子族长烧掉房子自焚的场景。”
　　“哦，真适合她啊，引火自焚。”李宇讥诮道。
　　出乎意料的，明佳只是抬眼淡淡扫他一下，并没有过多的表情。
　　明佳要演的是一个年轻姑娘，早早接了族长的位置，牺牲自己很多来管理族人，可渐渐地，随着乔林辰扮演的在外闯荡的青年回乡，年轻族长开始力不从心。他带来了许多新时代的东西，在一个守旧迂腐的村落里掀起轩然大波，于是，最后她无可奈何地发现族人或是改变或是离开，守着祖传老屋痛哭流涕，最后点燃了房子，独自死在里头。
　　一句话概括，就是土包子村长被归来的高富帅假洋鬼子闪瞎了眼，宁愿去死也不要看到这污秽世间的白莲花演出。
　　齐导指定的戏就是最后一幕，难度是根据要求定的，放点水的话，明佳用她那万年不变的不爽表情都可以算是无功无过，高点境界的话，那种从挣扎到迷惘，最后陷入绝望接近疯癫的情绪也不是这么好演的。
　　最起码，李宇肯定自己身边的乔林辰演不出来，这个所谓的演员只会在好看的眼睛里蓄上泪水，颇具美感地落泪，把粉丝们迷得不要不要的，什么？没有情绪波动？管他呢，画面好看就行。
　　明佳估计也是这样，唐家堡即使不带面具情绪也不外露，还好在夜间出行不用防晒，不然恐怕半脸黑半脸白，连好看的边都沾不上。
　　可李宇忽略了，就连他也没看过那么多的生死，那么多的悲欢，杀个人都会想到这人的爹妈爷奶七大姑八大姨会不会伤心，明佳身为刺客，算得上阅尽百态，并不是四肢发达那么简单。
　　只见她先目光呆滞地做了个拿起火折子的动作，盯着虚无的火苗，随其明灭眸中渐渐亮起，仿若想到了什么似的环顾四周，禁不住无声笑起来，压抑嗓音发出嘶哑的呐喊，走出两步来到某处，一手举着火折子，一手像摸着一个东西，描绘出一个椅子的形状。
　　李宇当时就愣了，剧本里面就提过一次，祖宅里头有个上一代族长坐过的木椅，还是乔林辰的戏中，他不小心碰到椅子连带把花瓶打破了，后来这一幕根本没有提到这个动作。
　　果然，齐导那头发出了赞许的感叹，和旁边的工作人员低声交谈。
　　这么好的一个开头，明佳后来想坐又不敢坐，按照剧本把祖先牌位一个个擦拭放回原处，哼着歌谣一个个点过去，就连李宇都看出来……她嫌齐导太吵戏太长了，在偷懒，得过且过。
　　收尾自然是掌声一片，李宇旁边的乔林辰最为卖力，还打算上前去恭贺一下。
　　李宇翻个白眼，只好跟上去，在他们两个似乎有点眉来眼去的时候冷不丁插嘴，“喂，你个木头怎么办到的，把犹豫和果断结合在一起。”
　　明佳呵呵，“想象把你和乔林辰烧死就差不多了。”
　　李宇和乔林辰：“……”
　　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李宇还没想到什么还嘴的招儿，乔林辰就双手合掌，两眼放光地温柔来了一句，“这个族长很舍不得祖宅，你也舍不得我死吗？”                    
作者有话要说：　　嘛……不管如何还是要填坑嗯嗯。
　　谢谢看到现在的亲们-3-

　　☆、内有乾坤

　　《孤村》开机拍摄，地点是一个车都开不进去的山中小村落。
　　从导演的形象到剧组的安排，哪怕是行外人的唐清月，都嗅出了一股寒碜的味道。
　　所谓的知名导演，在开机发布会上对记者客客气气，麻烦他们多拍几张主演一起的照片，不要光聚焦乔林辰。
　　所谓的上头条，他们第二天用破网络一搜索，发现果然是头条：乔林辰事业转型？放弃商业大片走小众路线，参加《孤村》拍摄。
　　所谓的住所，为了方便，剧组安排的是村里头最大的宅子。导演和演员们还好，能够达到剧组最高标准的两人一炕，其他工作人员就是大通铺，太挤了男女分配不均的话，在地铺上草席又是一个专属床位。
　　唐清月和刘姐住，小廖肯定是要来，但她在上山的途中一个打滚摔破了皮，当场哇哇大哭要回家，大家顺从她的意思，把她丢到村民的驴车上就继续赶路了。
　　表面打扮得十分精致端庄，刘姐干起活来却是一把好手，门上一层厚厚的黄土硬是被她用铲子挖下来，再擦得亮堂。
　　唐清月在旁负责帮忙擦擦桌椅，漫不经心的，平时她也算得艰苦朴素，但并不是勤劳而是不讲究，十天半个月才回唐家堡的弟子房一趟，顶多请安耽搁一下，茶都没喝上又出门，哪里管的上自己的床铺有没有蒙尘。
　　对于这环境的接受程度，她们还好，剧组其他工作人员也还好，毕竟里头许多人是跟着齐导混饭吃的，据说更艰苦的环境都试过，但……乔林辰他们就不是很好了。
　　乔林辰毕竟要端着架子，做出翩翩公子的假象，李宇就不一样了，他在娱乐圈嚣张跋扈那么多年，为乔林辰挑戏的时候屁大点事都要计较，可能下榻的酒店提供的茶水凉了都要找负责人理论，如今沦落到这么一个原始的破地方，他崩溃了。
　　“这什么床啊，没头没尾没床垫！”
　　“这什么桌子啊，划痕多得跟百叶窗似的！”
　　“这什么椅子啊！一坐就烂，我很重吗？林辰别坐！会脏了衣服啊！”
　　大宅就四四方方一个院子，其他人都见怪不怪地继续在李宇的怪叫声中整理住处和收拾行李，就跟听广播一样。
　　终于，李宇一阵尖叫掀起了□□。
　　“老鼠！蟑螂！”话音刚落，就是一阵乒乓乱砸的声音。
　　之后是乔林辰温柔地安慰，“都死了，别怕，来一个我打一个行了吧？”
　　“老子不是怕他们！是恶心！”李宇情绪激动起来，险些破了音。
　　乔林辰突然拔高了声音，“别动！你后面有条蛇！”
　　大家都静待李宇的下一波尖叫，没想到却盼来了不大一样的东西。
　　“好可爱的蛇啊！哎哟还不认生，这地方好啊，出灵蛇！”李宇的声儿起伏有致，仿若遇上了心爱之物般满是怜爱。
　　……
　　他们花了一天的时间做准备工作，早上坐车赶路爬高山，下午铺床擦桌听“广播”，晚上……吃山珍野味，饮醇香烈酒。
　　唐清月酒量不错，有时也喜欢喝上两杯，可觉得现在的酒杂味太多仅仅是浅尝辄止，对于他们跟麻醉自己似的喝一个倒一个不加评论，早早回屋睡了。
　　所以，第二天正式开拍的时候，齐导讲话都是语无伦次的，其他人东倒西歪，就连站得笔直的刘姐都不着痕迹地揉揉太阳穴，显露出了一丝疲惫。
　　“咳咳，这次拍摄地点有点偏远，条件艰苦了点，大家忍忍。”齐导说完，得到稀稀拉拉的鼓掌鼓励，想要再精神些的补充发话，无奈一口气涌来带上了昨夜残留的酒气，话没说出口就捂着嘴到一边咳嗽去了。
　　剧组里面百分之八十的人都对这次的电影持悲观的态度，不包括唐清月。因为她现在就差知道明先生在哪里了，熟练控制明佳的魂魄与自身技能后，杀回去把他毙了，如果还有人磨叽就放把火烧了，有钱拿钱，没钱过瘾，这部电影红不红，真心无所谓。
　　可李宇这人讨人嫌，见状丧气说了一句，“哎哟，导演都这么没劲儿，怎么拍啊~”
　　乔林辰用胳膊撞撞他，摇头，示意他别说了。
　　恢复点元气的齐导驼着背，有气无力地，“假大空的事情我就不说了，咱们布置布置，开拍吧。”
　　大家连鼓掌都懒得，各自干活去。
　　第一场戏，是乔林辰饰演的留洋青年归来，与村民互动。
　　这根本没唐清月什么事情，她本来打算听完了导演讲话就走人，谁知道刘姐拽着她的手臂硬是不放，还低声道，“上一部戏是都得罪不了，这一部戏只是不能得罪乔林辰，忍忍。”
　　的确，齐导能用这么低的片酬请到乔林辰拍戏，电影还多亏他的名号博得了不少曝光率，简直是娱乐圈的奇迹，所以为了报答乔林辰，齐导不用李宇吩咐，就把乔林辰的戏份调到前面集中拍摄，最好的东西先让他们，最好的屋子留给他们，哪怕是他一个人的戏，其他演员也坐在旁边陪伴，使他们特有面子。
　　其他演员除了明佳，如同媒体评论的一样，“要名气没名气，要脸蛋没脸蛋，空有一股文艺腔或青春逼人”，要么混了几年郁郁不得志，要么初出茅庐啥都不懂，对于“向乔林辰学习”的组织安排深深满意。
　　唐清月的待遇算好，坐在少风的树荫下，玩手机的功夫偶尔抬眼望一下。
　　乔林辰的演技不能说是不好，意气风发的归乡之情他演出来了，可他演的不是从大山里出去变样的小伙子，而是长居在外本来就高大上的富贵少爷忽然得知自己有这么一个家乡，回来遛弯挤出点感触。
　　不光是形象，他的气质都太不接地气，哪怕全身涂泥巴，眼睛都能露馅。
　　唐清月不知道是不是所有导演在拍戏的时候都会换了一个人似的，《唐宫幻影》的酒肉导演能把自己的暴脾气在开拍后转为雷厉风行，《孤村》的齐导更是逆转，原先唯唯诺诺，拍摄起来就特别认真，语气中有种不容置疑的强势。
　　就算是面对乔林辰。
　　简简单单的一个场景，乔林辰表现得一般，要是在唐宫幻影剧组可是分分钟过了的节奏，在这里，齐导却不厌其烦地给他提意见。
　　据说，曾经赵先生指定了一个当红明星和齐导合作，最后那名女明星不惜毁约，也不愿再与齐导共事。
　　唐清月有点明白为什么了，齐导不给面子特别死板，说戏的时候语言生涩，把一些特别飘渺虚无的书面语讲给人听。
　　这会让对方有种智商遭到蔑视，被没事找事的感觉。
　　第十一次NG，李宇先爆发了，张口大骂：“你有完没完，不就是回乡探亲吗，同样是笑，林辰笑这么好看差不多了吧，你还要什么心酸感叹，感叹个什么，来这破地方住一个晚上我能叹出一篇人生苦短的鸿篇巨著出来。”
　　气氛一时有点尴尬，齐导有些发火，转身就走。
　　乔林辰拦下李宇，低声几句把李宇劝走了，又自己到导演面前，甚至鞠躬求指教了才把导演给劝回来。
　　后来就没什么看头了，乔林辰表现差强人意，齐导给过了。之后，莫名通知她上场，搞得大伙急急忙忙，幸而女族长的装扮朴素，并没有花上多长时间。
　　那一场是这样的，唐清月站到村中，需要走出村口去和乔林辰打照面。
　　开拍后，她明白为什么要她上场了。
　　齐导一直骂乔林辰一个人不好意思，要转移一下火力。
　　第一次，CUT。
　　“族长不能这么走，太急太快，一点都不稳。”齐导叹气，表情比说乔林辰的时候还凝重，“明佳，你……”
　　唐清月脾气还算好，“那我慢一点。可是导演，这不会不稳，走屋檐都不会掉下来。
　　众人：“……”
　　第二次，CUT。
　　齐导语重心长，“明佳，你没有族长的那个气势，你想想她是这里的领袖，大小事务皆在掌中……懂吗？”
　　“领袖？”唐清月想想唐门门主的模样，“不懂。”
　　“你想像一下，你成为了拥有最高的权力的人。”
　　唐门事务由门主和四堂堂主共同决策，唐清月有点明了，“哦？最高的权力……全部吗？”
　　“对，你想像一下，你在那个位置……”齐导说得来劲儿了。
　　唐清月面无表情，打断，“不敢想。”
　　众人再度：“……”
　　第三次，改为乔林辰视角看村中静待的女族长，给女族长远景，最后特写眼神。
　　这一次，很完美，齐导拍拍手，“对，就是这种，想杀之又强忍的情绪。”
　　“谢谢导演。”唐清月道谢，回身走向休息处时正好碰上了背台词的乔林辰，他对她展开笑容，放下剧本挥挥手。
　　唐清月有点纳闷，明明他先前一手拿书，一手捂心口，直接拿捂心口的手打招呼不就行了，为什么这么麻烦。
　　她注意到这个，纯粹是因为上次把那个殴打她的保镖一箭夺命，位置正是心口，看见乔林辰也如此怪异的很，让她更想放一发追命过去把他灭了。
　　像是预料到了她的疑惑似的，乔林辰凑到她跟前详说，捂着心口的手未放下，笑容依旧，“这不像表白吗？你在我心里的意思哦。”
　　“……”唐清月翻了个白眼，离开。
　　错身之际，她随手一推，让乔林辰一个踉跄闪到一边，弯腰半天缓不过劲儿来。
　　此情此景，唐清月半点不心疼，只觉得……
　　无能。                    
作者有话要说：　　我……我又回来了，调整了几天找感觉来着QAQ
　　乔林辰不是肉麻卖萌，咩~

　　☆、行善作恶

　　《孤村》拍摄的几个月时间里，唐清月的生活简直是乏善可陈。
　　据刘姐说，她和乔林辰的演技都有了长远的进步，这一次接的电影算是有收获。
　　唐清月也明白，从齐导越来越欣赏的表情，NG次数大幅度减少甚至达到一次过的表现，傻子都可以看出来。
　　可是，唐清月不觉得这是什么喜事，或许很多人觉得她是进步了，作为一个非科班出身却在片场锻炼出演技的新人，她算是成功，自身却明白自己根本没琢磨过演技，顶多就是在假戏真做，把在现实中碍着李宇碍着刘姐不能表露的对新生活的厌恶与反抗，悉数借由女族长这个角色释放。
　　有了这股子真实的情绪，拍摄过程中，她听话稍加调整表现便可以通过。
　　但演员方面的顺利阻止不了其他方面的心烦。
　　比如李宇。
　　李宇这个人，就连刘姐如此忍气吞声的人都不明白他怎么会在靠人脉的娱乐圈里混下来的，各种眼高于顶，各种心胸狭窄，还各种欺软怕硬。
　　有一场戏是几个仍然愚昧的老村民听女族长的吩咐，去殴打乔林辰饰演的回乡青年，大家都懂得是拍戏，手劲不会大，就算打着了也就是揉揉就好的地步。
　　乔林辰脾气好，导演说什么就听什么，李宇就难缠了，这么丁点大的剧组，这么紧缩连群众演员都省的资费，李宇听说那场戏是殴打，非要剧组安排个替身才罢休。
　　“打着脸怎么办呀，我们家林辰的脸金贵得很，以往就连扇耳光的戏都删了，这回还打全身？做梦。”李宇趾高气昂地冷哼一声。
　　多年混迹电影圈又没有成绩的齐导脾气再好，也受不了这样的说辞，解释，“就是做做样子，哪能真打，放心，乔林辰绝对不会受伤。”
　　李宇翻个白眼，“我不信，你看群众演员的样子，几个种田大老粗，平时都是扛着锄头干力气活，这么多年了还能一下子收放自如？”
　　这些话都是背着乔林辰说的，唐清月能听见是学武耳聪目明，周围的动静都掌握其中，听到这里不免转头看讨论的他们，发现李宇表情特别认真，根本不像是无理取闹。
　　原来演员这么金贵吗？唐清月有些不能理解。
　　化妆小姑娘看她走了神，柔柔劝说一声，“明佳，还没化好呢，你把脸对着我可以吗？”
　　“嗯。”唐清月答应下来，转头时眼角余光看到李宇低下他那昂贵的头，同导演低声说什么。
　　这一次她听不清楚，反正最后的结果，是改剧本改群众演员，换为几个无知妇孺来殴打乔林辰，那些人一个赛一个的瘦弱，有的甚至只剩下骨头架子了，真怕打到乔林辰身上自己先散了。
　　李宇最过分的行径说来也就这个，其余的擅自更改日程的事情太过细微末节，唐清月也记不清了，掠过不表。
　　她只纳闷一件事：乔林辰的身子骨什么时候这么差了，以前被她又推又打什么事都没有，现在就连被人虚打几下都受不住。
　　不过，乔林辰那小子一休息就捂着心口，被她看着就对她挤眉弄眼，顺道发两条含情脉脉的情话，当然都和心有关。
　　每次，唐清月都会面无表情地无视，心里暗骂一句：那就是矫情就是作，哪有身子骨变差？
　　……
　　杀青的那天，山中下了一场绵长的雨，让整个村子都蒙上一股晦暗阴郁的氛围，远远瞅着都似乎能闻见那沉闷发霉的气味，与结局倒是相衬。
　　唐清月的杀青戏拍得格外顺利，大家筋疲力尽地鼓掌，用村里居民采集的野花作为道具，又酣畅淋漓地喝了一晚。
　　又不爱喝酒，她自己走回住了几个月的小屋子，路上撞见了乔林辰。
　　虽然说乔林辰的戏很集中，可前期的时候他用身体不适改了很多拍摄日程，估计是李宇被齐导给骂烦了让他歇歇，耽搁了一下最后和她同一天杀青。
　　他打着一把黑色的大雨伞，正毫无形象地坐在路边，瞅着某处发呆，整个人缩在硕大的伞下阴影里，眼睛神采全无，漂亮精致得像个毫无生命的工艺品。
　　唐清月抬眼看他盯着的地方，是一只掉了毛的丑陋小鸟，仅有一边完好的翅膀，却极有活力地在窝里扑腾。
　　“你吃完啦。”他注意到她的脚步声，转头回了个大大的笑容，又恢复了以往多话好动的样子，走到她跟前撑伞遮雨，“雨挺大的，别淋感冒了。”
　　扫他一眼都不愿，唐清月退后，不愿与他靠得太近。
　　乔林辰露出一个挫败的表情，依旧伸长手臂帮她遮雨，“你拿着这把伞吧。”
　　她没接，快步往前走，并不在意这点毛毛细雨，他却执拗了一般亦步亦趋地跟在后头，长长的手臂终于派上了用场，竟能又远又稳地给她支着伞。
　　唐清月恼了，定身回头瞪他。
　　乍然被她怒目而视，乔林辰定在原地，头发已经湿漉漉乱糟糟的，几滴小小的雨点正汇成一股从他左额缓缓留下，顺过高挺的鼻梁引起一阵瘙痒。
　　“啊嚏！”他一只手捂着嘴巴打喷嚏，另一手举着的伞动了动，令上头的水滴落下，急促而绵密，衬着路灯的光华一闪一闪的。
　　唐清月抑制住动手的冲动，不耐地说，“走开。”
　　“我没打扰你啊，只是不想你被淋雨。”他可怜兮兮地解释，因忽而风过感觉冷，抖了抖身子，“是不是我打喷嚏太大声了，下次捂得早点就没事了。”
　　来了这里这么久，唐清月一直是走一步看一步，自有分寸，这次已经把明佳的魂魄控制自如，回去打算把明先生解决，脱离控制后离开这个水深火热的光鲜圈子，再寻回去的方法。
　　可她忘了，有些人怎么甩都甩不掉，不管她的态度如何恶劣，这个人就像认了主的小狗，一旦缠上了就死死跟着，被踢被赶顶多呜咽两声，而后又恢复活力赖在原地摇着尾巴讨好卖乖。
　　“烦。”唐清月狠狠剐他一眼，想让他知难而退。
　　乔林辰脸色黯然，“那你喜欢什么样的，我改好不好啊。”
　　“……”唐清月忽而受不了了，上前一把抓着他的衣领，大力迫使他躬身，“我让你滚你听见没有？”
　　“为什么这么讨厌我。”乔林辰因为她的动作有点喘不来气，吃力问。
　　唐清月想起了前尘过往，想起了她再也回不去的唐家堡，想起了现今自己被人控制，只能做戏为生的悲哀生活，后来的话像是一个字一个字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满是恨意，“都怪你，我才到今天。”
　　说罢，她不再控制力道地大力推开，让乔林辰一个踉跄差点跌倒，那把被撑着的打伞也掉到地上，铁伞骨撞上地砖发出砰砰的闷响。
　　他垂下眼眸，整个人像是被抽了魂似的，嘴角却惯性地扬起了一个微笑的弧度，呢喃自语，“原来是这样啊。”
　　他这个样子，让她忽而想到了刚才屋檐下的那只半翅小鸟。可是，她竟然觉得乔林辰还不如一只鸟，他空有一个漂亮的壳子，人起码的生命力都微弱了下来。
　　压下心里的一点点疑惑，唐清月转投即走，听到后头他似乎拼尽全力地扬声喊了一句，“唐清月。”
　　他叫了自己的真名。
　　唐清月有点意外，他怎么会懂得就连李宇都不知晓这件事情，转身。
　　“要我滚，好，可以满足你的愿望，我很开心。”乔林辰低头，不敢看她似的，脸上的雨水顺势流下，“但我求你一件事，别杀人了好不好，要是报应在你身上怎么办。”
　　没有惊讶他知道自己杀过人，唐清月觉得这番话很可笑，“报应？有这回事？”
　　他抬起脸，发红的眼眶却挡不住如炬的眼神，坚定道，“有。”
　　唐清月冷笑一声，瞅瞅暗下的天际，想象若是死在她手上的那么多条性命都化作厉鬼，张牙舞爪地来人间索命……
　　她都无半分胆寒，朗声道，“我不怕。”
　　乔林辰叹息一声，如古人似的作揖行礼，道了一句：“珍重。”
　　……
　　回到城市以后，唐清月再也没有收到过乔林辰的消息。
　　刘姐忙着联络寻找机会让她拍戏，一一被唐清月拒绝。果然，她不服从命令惹来了明先生派来的人，只是那些打手接二连三地全都被她引到高楼，一个子母爪推下去就好。如果她是在外头遇到他们的，只消一箭，毫无痕迹，更是方便。
　　那些天，自杀遇害的三教九流人士特别多，可新闻都在社会版这么一提，没有多大的影响。
　　最后的最后，不光是明先生放缓了对她的逼迫，就连刘姐都对她有了惧怕，不怎么上门了。
　　没了他们的经济来源，唐清月吃饭也不成问题，明佳这小妮子在一处藏着巨额现金，恐怕是之前那老板的遗物。
　　至于唐清月是怎么知道原主的秘密……她拍戏之后，偶尔出门都是通过网络查到了一些有关穿越时空和驱鬼的事情，前去了解，多亏了她努力了解驱鬼散魂之法，明佳的魂魄不敢胡搅蛮缠，有问必答。
　　她只需在了解回大唐的事情中，偶尔应付一下来逼迫她接戏或陪酒陪睡的打手，如此充实又紧张的生活，眨眼就过了半年。
　　有一天，明先生似乎忍不住了亲自前来，想要跟她打亲情牌，却不知从他下车的一刻起，唐清月已经含笑在窗边定准了目标。
　　追命无回穷九泉。
　　明先生死在了大街上。
　　那一刻，唐清月自由了，仿若回到了以前形单影只执行任务的生活，枯燥单调却心满意足。她慢条斯理地打量这座华丽的牢笼，思考着搬去哪个人杰地灵的地方，不知过了多久，手机响了。
　　李宇来电。
　　终于想起了这么个人，她有些疑惑，却接了，“喂？”
　　“唐门的，你太过分了。”李宇的声音，一反平日的憔悴，甚至带着哭腔。
　　唐清月不语，半年来，她当作从来没认识过他们一样，就连《孤村》后期的宣传也全部拒绝，避而不见。
　　“你又杀人了对不对？”李宇无力笑起来，“你好奇吗，为什么我对你的行动这么了若指掌。”
　　“说。”
　　“因为我用五毒补天诀行的善，都还给了乔林辰，”李宇的语气似是在说梦话，飘渺虚无，“那么你用惊羽诀作的恶，会报应到谁身上呢？”                    
作者有话要说：　　这周会稳定更新=。=

　　☆、形势反转

　　唐清月认为李宇并不是一个善于表达的人，他喜欢抑扬顿挫，喜欢借题发挥，喜欢夹带私货，喜欢愤世嫉俗、
　　总之，听着烦。
　　她接到这个莫名其妙指责的电话，姑且听了两分钟，李宇的意思就是乔林辰身体感到不舒服，时间正和她杀人对上了，尤其是明先生的死，令乔林辰捂着心口打滚哀嚎了很久。
　　可渐渐地，李宇估计真的以为说动了她，话锋一转，“你们唐门的人啊，就是歹毒……”
　　唐清月的耐心到此为止，“找死？”
　　“……”对方沉默下来。
　　唐清月挂了电话，懒得管李宇所说的话。这个人打从出现在她面前之后，就一直叽里呱啦个没完，美其名曰帮忙分析，也不看看自己脑子到底好不好使，到没到军师的程度。现在，竟然过分到乔林辰哪里病哪里痛都赖到她的身上，下一次难保不会说：都是因为你，世界才不会和平。
　　她现在比较关心的，是明先生死得怎么样了，就走到窗边透过帘子的缝隙看了看。
　　方才明先生倒地的时候，小区里的几个行人可是吓得魂飞魄散尖叫不已，就连她身处二十几楼都听的一清二楚：死人啦！之后，救护车赶来一阵忙活，她从明先生腿部的抽搐与面容判断出对方命不久矣，便懒得多看，在被李宇这电话耽搁的几分钟里，救护车已经换成了警车，正抓着刚才的路人询问。
　　办案人员面色凝重，却两眼无神，精神劲似乎还不如明先生的保镖。
　　确认自己应当没留痕迹，唐清月坐回沙发，打开电脑开始查看感兴趣的东西——地图。
　　这一千年的版图变迁不是她能够想象的，穿越前的乔林辰旧宅，现在在地图上难以找寻，而唐门这个地方像是一个虚构的存在，推断出来更是费功夫。解决了明先生之类的麻烦后，她打算从本源找起，最起码不是在这座繁华陌生的城市空想怎么回去。
　　如今电脑方便，却也烦人地偶尔会弹出新闻，最新的一条是……
　　乔林辰入院，粉丝祈祷祝福。
　　唐清月眼角余光扫了一眼，定住，鼠标移动上了新闻标题，打开。
　　朴实的新闻标题，配上的是简洁的内容：乔林辰于今日15时在家中晕倒，送往医院，目前未脱离危险。网站的人挺用心地配上了一首哀伤的背景音乐，右下角还有一个留言板，可以点起蜡烛祈求，实时刷新。
　　唐清月嫌弃地看那滚动不已的留言板，里头人不少呼天抢地心疼不已，不由感叹：现在的孩子真闲，才过了两小时就收到了消息，不先回家问声父母好，做功课学习，就跑来这里打一大段字为一个明星祈福。
　　唐清月移动到页面右上角准备关闭，却想起了李宇对她的指责，那凄婉悲怆的程度完全不亚于这些小屁孩，白活了这么多年似的。
　　估计乔林辰真的快死了吧。
　　不知是不是她记性越发的好，有些不想记得的东西也时时在脑海中游荡，比如乔林辰。她仍记得在《孤村》杀青那天，他一身湿漉地站在雨中，平日绒软的短发浸透耷拉下来，垂眸委屈地同她说话的模样。
　　这么个人……就这么死了……
　　鬼使神差地，她鼠标移动到右下角的蜡烛图标，轻轻点了一下，弹出一个提示框：你的祝福我们已经收到啦=v=。
　　唐清月看那亮起的小小图标，无奈扶额：
　　最近自己真是太心善。
　　……
　　唐清月在第三天被公安局请去喝茶，没办法，明先生死的地点有点奇妙，她这个私生女算是人尽皆知，被人怀疑很正常。
　　所谓的调查就是随便问问两句，姓名年龄身份地点，无聊得很。唐清月一一答了，被放走。在门口准备打车回去的时候，她碰上了明太太。
　　明太太打扮入时，挂着恰到好处显摆身份的珠宝，长着一把年纪却圆润的脸蛋，不说话时嘴角下垂现出严厉，身旁跟着一个男人。
　　那个男人打量了唐清月好几眼，偕同明太太一起过来，问了一句，“明佳，好久不见。”
　　唐清月装作没听见，专心看附近有没有经过的计程车。
　　明太太的轻笑声入耳，但没发话，那个男子不依不饶地再说，“明佳小姐，我们需要同你讨论一下明先生的遗产分配。”
　　唐清月本来想给一个鄙视的眼神，她有明佳的那些钞票根本不差钱。可是，她对上了明太太的眼睛，那个神态，分明是在说：小贱人，给你也不敢要吧？
　　于是，她不想顺着明太太的意思，随意答，“说吧。”
　　“程序上，需要验一下DNA，”那个男子笑着掏出了一沓资料，“噢，就是个程序，没有别的意思，虽然明佳小姐现在气质都不一样了，刚才我们就差点没认出来。”
　　明太太这时才发了话，“两年不见，全变了，跟这些照片差得可远，跟换了个人似的。”
　　自身明白的确换了个人，唐清月能看到男人手上拿的那些照片，她和明佳面容身高一样，可就是差别很大，一看就不是一个人，也就是一路跟随的刘姐小廖和不怎么了解的乔林辰会没有怀疑。
　　说到关于钱的事情，人都特别精明，明太太显然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唐清月身上的疤痕一个不少，是整个人掉落到这个时空的，DNA她并不是没了解过，虽然现在不在乎什么遗产，但也不会放弃明佳这个可以随意作乱的合法身份证，便转身对上有备而来的两人，用一种看傻逼的眼神看他们，冷笑，“照片不一样？听过PS吗？”
　　一听到这个话，就连明太太都变了变脸色：他们手上拿的照片清晰的便是摆拍，模糊的全为偷拍，这对于一个不PS会死星人，真没什么说服力。
　　一辆计程车恰巧开来，唐清月拦住上了车，不顾司机诡异的眼神先把车窗开了，白他们一眼之后报出地址回家。
　　明太太和那个男子性子有点急，车才开得出两步，他们就开始交谈了，被坐在车里的唐清月听的一清二楚。
　　“大不了去收她的头发指甲来验，我保证，她绝对不是明佳。”
　　……
　　唐清月来了这里以后，发现天罗诡道的陷阱布置很好用，才进门，她就看见了私闯民宅踩到陷阱，横躺在门前的男子一枚。
　　抬脚踹了一下，她用劲太大，让那个人整个都翻转了过来露出脸。
　　竟是传说中快死的乔林辰。
　　他穿着病号服，脸色苍白，下巴还有没整干净的胡茬，挺狼狈地倒在那里，因为腹部被踹了一脚有了点动作，蜷起身子，将醒未醒的样子。
　　唐清月对叫醒人很有经验，蹲下，啪啪甩了两巴掌。
　　他白皙的脸上立刻浮现出红色十指图，却也顺利哼哧两声，睁开眼睛，对上她的眼睛，“你回来啦，小心……有……陷阱……”
　　翻了个白眼，她站直身子，判断了一下最省力的法子，一抓他的右脚慢慢往客厅拖去，让衣物和地毯摩擦发出了窸窣的声响。
　　“哎哟。”他忽而惨叫一声，在地上打滚。
　　唐清月放开了他的脚，回头发现是陷阱天绝地灭没收让他碰着了，就把机关拿了，不免有点懊悔心疼：唉，浪费了一个机关。
　　“那个，我才是活人，你关心我一下行吗。”乔林辰可怜地拿手指戳了戳她的胳膊。
　　唐清月呵呵，“不去医院？”
　　“医生说我没病，却要留院观察，我不想呆在那里，不能回家又没钱所以来找你了。”乔林辰双手合掌，诚心恳求，“我等李宇答应我不住院就走，保证安静，毫无存在感就像……就像那个凳子，哦不太大了，就像那朵假花一样。”
　　唐清月顺着他的话看一眼假花，飞一发罡风镖法，花枝抖了抖断成两截。
　　“像什么？”她在乔林辰目瞪口呆的眼神中，坐回沙发上，带着威胁的口吻问了一声。
　　乔林辰收起那可怜兮兮的表情，站起来，温柔的声音藏了点别的情绪，“一定要这样吗？我有什么这么值得你恨呢？”
　　唐清月自然不回答。
　　其实，她也不知道乔林辰有什么值得恨的。
　　比起乔林辰，数数她最讨厌的活人，第一是明家人，第二是李宇，第三才是乔林辰，可他身为前三居然还和第二名混在一起，简直是火上浇油，而且不管穿越的内在原因是什么，唐清月来到这里，确实是因为他这一条导火线。
　　现在她查了这么多资料，越发明白自己更多是撒气在乔林辰身上，可那又如何？抛去成见，乔林辰身上仍然不俱备任何她欣赏的特点。
　　“你说不出来，我就赖在这里不走了。”乔林辰看她沉默，一屁股坐到地上，双手抱膝团成一团，小心翼翼地用余光打量她。
　　唐清月心里那股郁气，因为他结结实实地叹了出来。
　　暂时安全可以留下来的乔林辰开始好奇地打量屋子，起身的时候似乎扯到了伤处，捂着心口踉跄了一下。
　　唐清月想起来李宇的话，即便传闻中半死不活的乔林辰现在好好的站着，她还是想确定，就迅速上前按住他的肩膀用巧劲一推，让他整个人面对她。掰了他的手，她扯开病号服，惹出呲拉一声，往心口位置瞧。
　　乔林辰向来逆来顺受，并未挣扎。
　　唐清月看见了一个淡淡的影子，不像是伤痕更像是印记，正与弩箭口相合。
　　奇怪了。
　　她喜欢一箭毙命，却也攻击过别的地方，比如明先生的一个保镖穿了厚实的衣服，穷追不舍，权衡之下她改射对方腿部以摆脱。
　　乔林辰穿的是长裤，她不好往上卷，便不顾男女之防地要去扒裤子。
　　未曾料及的是，乔林辰反抗推开，面上浮现出一个不舒服的表情，在她不耐一个手刀过来的时候竟及时闪躲，再用极快的速度抓住她的双手。
　　唐清月两手被人攥着，想挣脱，却没想到男女力量悬殊至此，久久不成功。
　　乔林辰游刃有余地控制她的动作，在她欲踢腿攻击之际闪身或移动让她屡战屡败，声音温柔地哄劝，“乖，别打我嘛。”
　　这哄小孩的口吻，唐清月是不受用的，而且不能适应被战胜的挫败感，默念口诀隐身，心想这一次他该躲不了那断子绝孙一踹……
　　乔林辰早有预料一般，躲开了，敛笑看现身的她，忽而强制性地把她往沙发上一甩，压上，低沉的嗓音再与温柔没了半点干系。
　　“唐清月，我也是会生气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为什么写黑化我这么开心，囧。

　　☆、滥杀无辜

　　唐清月并不是没有失败过，自习武的十几年来是以一次次伤痛成长起来的。
　　当乔林辰一反往常竟对她动起手来，唐清月甚至对自己不能还手不大意外。她从不敢轻易小觑任何一人，乔林辰有李宇这么一个无怨无悔的同伴已经算得上本事，而且她心思缜密，本性多疑，考虑好了所有的可能，在家中遍布了名为暗藏杀机的机关。
　　她一个响指引爆，乔林辰那幅肃然正经的模样持续了一分钟不到，她再补上一个雷震子，他只有惨叫一声晕厥过去的下场了。
　　唐清月找了绳子把他拴紧，丢到从来不用的厨房里侧，擦擦手想起了报应一事，蹲下又开始扒裤子。
　　就连晕过去，乔林辰也有护住自己身子不被轻薄的本能，先缩了缩，眼睛虽然是闭着的，却双腿乱蹬双手狂舞四面八方地防着，无奈运气不佳打上了架子，上头那个分量十足的小煮锅摇摇晃晃，咚的一下砸上他的脑门。
　　乔林辰蜷成一团，呜咽几声，彻底晕过去。
　　这一幕太过滑稽，唐清月终于忍俊不禁，放弃了探看他腿上箭痕的念头，站起来不能理解地打量他。
　　说起来，她还比他爷们一点，不然现在她怎么有轻薄了谁家小娘子的负罪感。
　　打通了李宇的电话，唐清月嘱咐“逾期自负”，吓得李宇心急火燎赶来一刻不耽搁地把乔林辰扛走了，末了恨恨一句，“我家林辰为何衣衫不整，你……禽兽。”
　　唐清月并未反驳，抬脚把立于玄关处的两人踹了出去，砰的关上了大门。
　　次日，她瞧见了娱乐版头条，由“乔林辰重病”成了……
　　夜访明佳闺房求欢不成！？乔林辰狼狈离去，经纪人缄口不言。
　　……
　　而后那阵子，乔林辰百口莫辩，甚至连死前想最后见明佳一面都胡诌出来，也制止不了人气下滑，粉丝们失望透顶：自己还在为偶像的时候，他竟然在一个三流小明星的房里……
　　不可再说。
　　另一个主角唐清月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探寻穿越的法子，半点头绪都无，正心烦意乱，许久不联系的刘姐竟然打了个电话来。
　　她终究是忘不掉刘姐在她受伤后的悉心照料，接起来客客气气问候，“刘姐。”
　　“明佳，你……你要红了！”刘姐的心情抑制不住。
　　她上次关心娱乐八卦，已经是半个月前，因为楼下记者太多才勉强扫了一眼娱乐版，知道自己被误认成了乔林辰的情人，如今记者似乎已经放弃了，所谓的要红……又发生了什么？
　　“怎么。”她漫不经心地问。
　　刘姐深吸了几口气才一次说清，“你被提名XX奖最佳女主角啊！”
　　可惜，唐清月的反应很简单：“哦，还有事吗？”
　　“……”刘姐的一腔热情被浇灭，说话有气无力了许多，“咱们……去一下吧，怎么说也是你努力的结果……”
　　唐清月想想明先生派来的那些保镖尸首，也算是她努力的结果，不是被她丢到荒郊野外就是用化骨水一了百了。
　　在她看来，那什么奖和这些尸首差不多。
　　“哦，不想去。唐清月的想法没改变。
　　“你查查那个奖，算刘姐求你。”刘姐软了语气，哀切得让人不忍。
　　唐清月叹气，反正正好在用电脑看那些五行八卦，抽空搜索一下并不费劲，就随意输入进去，模糊不清的三个字里面就对了一个“奖”字，可那好歹是个有分量的奖项，正确答案硬是被她找着了。
　　她随便一看，却入了神，点开奖杯大图观察，暗忖：这个纹路花样……似乎……在哪里见过。
　　片刻后，唐清月回想起来，那是在千年前的纨绔子弟乔林辰应当被她射中的心口处，衣物上的一个装饰。
　　她对服饰毫无研究，一时半会儿也说不上究竟是千年传承还是设计者故意为之。不管这是不是巧合，受够了毫无思绪的唐清月不敢放弃任何一个机会，立刻回话，“刘姐，我去。”
　　……
　　一个新人演员斩获影后的相关话题，从当事人明佳面色不佳，就连获奖感言也毫无诚意开始，经由机场耍大牌瞪记者，观众质疑奖项水平，影评家分为支持贬低两级，绯闻男友乔林辰消失许久疑似失踪等多次变幻，硬是久久占据娱乐新闻的一方天地。
　　其中当然百分之八十……是真的。
　　唐清月根本没看刘姐准备的什么发言稿，上去光顾着打量奖杯，众目睽睽之下抱在怀里都不想撒手，机场记者太多，她烦心之下扫了两眼仍然听话并未作声，未曾想他们那么脆弱，一点点眼神就解读到这程度。
　　至于什么影评家什么乔林辰……和她有什么关系？
　　和她有关的只是那奖杯似乎没用处，唐清月算是白跑一趟，给刘姐一个面子而已。
　　折腾了一番，她刚回到家里坐在沙发上还没歇一歇，刘姐就坚持不懈地继续给她添堵，拿着手机皱眉阅读给她听，“啧，怎么还有风水大师说你命硬，克黎月克父亲克乔林辰？现在的人真是唯恐天下不乱。”
　　“要真克怎么没克死。”唐清月心里暗骂。
　　刘姐看她不快的模样，不知内情，还以为是她被骂得不舒服，给她又倒水又拍手顺气，“哎，你怎么还是这么不高兴呢。要知道，人红是非多，你在风头浪尖上，难免不遭人说闲话，忍忍就过去了啊。”
　　唐清月接过水杯，没喝，她对成名没有太多的关注，最直观的感受只是有更多的记者来烦人，好一点的问她获奖的相关事情，无聊一点的希望她表达对某些言论的看法，特别烦人的……会询问她乔林辰的去处，搞得最后，就连刘姐都和她交代：还是把儿女私情放一放，最近不要见乔林辰的好。
　　刘姐认死理，坚信自己的观念，根本不管唐清月的辩解，宁可这么一直误会乔林辰与她。
　　所以，现在唐清月一副只想离开的无欲无求面孔，被刘姐解读成了思念成疾，“明佳啊……我知道你不好受……今天是你生日了，你想怎么过。”
　　生日？
　　唐清月连自己的生辰都不知道，但她来这里快两年了，各种思虑各种防人几乎是在苦海里翻腾的，整个人不可避免的憔悴了一点，正思虑穿越回去遥遥无期，刘姐提起生日这种事情妥妥是给她泼冷水）万一她已经垂垂老矣，即便回去腿脚不灵连唐门都呆不下去，那该如何？
　　烦。
　　她揉着眉心，任由刘姐在那总结两年后的工作，忽而对方消停了不知道做什么去。唐清月觉得刘姐就是个战斗力为负的妇人，并不怎么在意，继续盯着买来的书研究：为了回去，她地理物理风水玄术都瞧个遍，也算诚意了。
　　等那碗热腾腾的面摆在自己面前，唐清月从书中抬头，对上刘姐和蔼亲切的眉眼，听她一句，“怎么着也是生日，再忙也得吃碗长寿面吧。”
　　唐清月觉得那面条冒着的热气熏到了心坎，对刘姐刮目相看：这个人，算不得什么战斗力为负。
　　“刘姐你也吃，”唐清月不顾劝阻拿了碗筷给她分一半，在她含泪入口咽下之时微笑，表现出了一幕母慈女孝的诡异画面。
　　片刻后，她盯着刘姐吃的差不多，才提了筷子：反正没毒，手艺差点也过得去。
　　“明佳，你将来怎么打算？”刘姐的嘴巴闲不住。
　　唐清月很讨厌有人吃饭说话，吃饭就吃饭，不到一刻钟的事儿硬是拉长几倍简直是浪费生命，于是敷衍地摇头让刘姐自己说下去。
　　吃面的五分钟里，刘姐侃侃而谈不带重样，还偶尔关切一下面的口感，磨完了唐清月活到如今好不容易滋长那么一点点爱心。
　　唐清月放筷子，正打算轰人门铃就响了。刘姐让她继续吃，自己小跑去开门，过了一会儿面如土色地带回了一个客人。
　　乔林辰抱着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微笑，“生日快乐~”
　　有些不悦地看了刘姐一眼，唐清月不答话，起身准备把他们俩都赶出去时，刘姐已经拿了提包告辞，最后挤眉弄眼做了个口型：好好过生日。
　　等刘姐关上们，唐清月一个飞镖打掉那个盒子，物品掉落砸在地板上砰砰砰三响，每一下乔林辰的脸就更黯淡一点，最后简直是悲伤溢于言表，“怎么还是这么凶呢？”
　　唐清月言简意赅，“滚。”
　　捡起来盒子，乔林辰自顾自拆包装打开，在她又要发火动手的前一刻把一个惟妙惟肖的机关飞镖小猪放在茶几上。
　　唐清月的火就这么降下来了，皱眉，“哪来的。”
　　“我做的啊，李宇描述画图，我照着做，反正我呆在家里没有事情做。”乔林辰拉拉那个小猪尾巴，竟让它动起来摇耳朵，“应该还像吧？”
　　“嗯，你回去。”唐清月顾忌乔林辰上次的反攻，又唯恐小猪有诈，保持距离不愿靠近。
　　乔林辰不介意地点点头，“那好吧，我走了。”说罢，他戴上口罩帽子，把高高的衣领拢一拢，对着玄关处的镜子照一阵调整。
　　又是这么大费周章。
　　唐清月默然注视，想起上次他潜入医院探视的事，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体内乱窜，最后竟化作一股怨气恨不得杀之而后快，举起千机匣无声运功。
　　蓦然回头，乔林辰不紧不慢地在两秒内让她收手。
　　“记得小丫吗？”他在她举起千机匣的一刻，便开了口，仿若有所预料她会放弃一般话语不停，“那个踩到你的机关枉死的小孩子，才三岁吧，因此你专修惊羽诀执行任务，再也不为私怨害人性命。”
　　唐清月以为这件事情只有师父知道，只有师父会懂得她曾那样刻薄无情，为了任务成功罔顾孩童性命。
　　她那时甚至不知自己错了，年幼的她太过自私，内堡外堡分明的家族制度让她这一唐姓分支仅是挂名，没有过多的路可走，过度膨胀的胜欲让她对生命麻木了许久。
　　不过，她醒得很快，师父对她所为不予置喙却疏忽远离，同行目睹一切的师妹自废武功。
　　唐清月以为自己变了，她后来杀人不是为了任务就是为了还击，不再自持武功因私欲任意难为，可乔林辰……说到底，不过是她发泄怨恨的一个工具，从未做过害她之事。
　　这一点，乔林辰似乎也了然于胸，转身面对她无愧于心地说，“你重新修习天罗诡道，竟连自己滥杀无辜的一面也拿起来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因果循环

　　唐清月自认不是什么好人，她平静地暂时收手听乔林辰说一堆废话，全因在乔林辰身上看到了师父的影子：一个在整个江湖，就连在唐门都不怎么排得上号的中年男子，挂名唐怀信门下，学不到内堡绝学也学不到半点该有的野心，性子温吞，持着一点功夫只求不遭人欺，动不动便说些大仁大义的话。
　　这样的联想，并不是什么念旧怀念，而是让她更想杀乔林辰。
　　那一年，唐清月执行任务错杀无辜的事情，师父得知后依旧唯唯诺诺，安慰师妹却又不好过于斥责她。后来，师妹面如死灰地出了唐家堡，却没再掉一滴眼泪。师父不笨，他问她，“师妹这么柔弱，竟忍心自废武功？”
　　唐清月把右手背在身后，不卑不亢，“她犹豫，我帮了她。”
　　“罢了，外人只当是你师妹所为，你再准备些银两送到小丫家，这时就过去了。”师父终究是宽厚仁慈，怜她年幼不多指责。
　　唐清月没应下，道，“小丫的父母悲痛欲绝，投河自尽，师父不知吗？”
　　当时师父的表情，唐清月记得很清楚，因为她从不知还有夹杂悲悯与不忍的恨意，从不知身形佝偻，手脚打颤的师父念出誓词，是那么铿锵有力，字字戳心，“一入唐门，当捍卫唐门声誉，与同门互为兄弟，绝不仗技害人……看来，你全忘了。”
　　“徒儿没忘。”唐清月面色无愧地说。
　　后来她确是变了，懂得明哲保身，无暇应付主动挑衅的树大招风，任务已经足够她四处奔波不得歇息。
　　回到如今，她依旧轻笑一声，对上同师父一般痛心疾首的乔林辰，“滥杀无辜？吾惟愿随心，善恶之分、无辜与否自有分寸，岂容他人置喙。”
　　弩箭划空，整点的钟声与她的手机同时响起，原本闭目受死的乔林辰这时才有了反应，千钧一发之际身形偏开。
　　唐清月没有管倒在地上捂着胳膊抽气的乔林辰，而是察觉异动，转身探看四周。
　　“在卧房阳台。”乔林辰喘着粗气，竟吃力说了一句，“别去，跑，他们有枪。”
　　唐清月怎么会信，她隐身后正要前去，一踱步便发觉不对：她的速度，显然回到了最初的时候，三十秒后她再动已然现身。
　　糟了，她的武学再不如以往，而是回到了千年前最普通的程度。
　　闭眼细听，唐清月果然听到有序的脚步声，约莫三四个，没了隐身不善机关术，她不知胜算几分，一咬牙，回身从抽屉里再拿了把匕首，打算离开。
　　她就连自己轻功现在如何都没有底，不敢贸然从二十几层楼跳下去，轻手轻脚地走到乔林辰身边把他一提，推上前示意他打开大门。
　　乔林辰受了伤脸色不好，开门的力气还是有的，推开门扉的一刻他们俩都见到了李宇的脸。
　　“你……”李宇瞪大眼睛，却没有聒噪地发话，也皱眉呆了一阵用口型问唐清月，“有人？”
　　唐清月感觉自己身体越来越乏力，强作镇定地用匕首指着李宇，“让开。”
　　玄关处的布置很是复杂，一个等身高的巨大鞋柜，两面装饰的屏风几乎罩得严实，唐清月他们置身其中，敌人四面八方的，这些动作还真的让人无法瞧见便肆无忌惮了点。
　　“好吧，你想送林辰到楼下啊，行，反正也不耽误多久。”李宇竟高声呼了一声。
　　唐清月的匕首已经刺进了李宇的肚子几分。
　　咬唇，李宇推开她，把乔林辰的口罩墨镜整理好，用自己的围巾把乔林辰包着，再用乔林辰挡着自己的伤口，任由那汩汩流血染红自己黑色大衣，高声呼了一句，“走吧。”
　　唐清月不明内里，感觉到屋内潜伏的人动作一停，忽然明白，也跟上李宇的脚步。
　　他们三人几乎是粘着到了楼下。车子就在门前，李宇把乔林辰塞好后拍拍她的肩膀，“你和林辰聊聊。”说完，他到了驾驶座使眼色，本来虚弱的乔林辰忽然用尽力气地把唐清月往自己身上一拉，顺便带上了车门。
　　唐清月没反抗，因为她看见随他们下来的那些人从楼梯间跑出来，手伸进兜里要拿什么，却被一个晚归的年轻住户耽搁，眼睁睁地看李宇开车逃走。
　　“谢了。”唐清月明白他们救她一命。
　　乔林辰胳膊的巨痛让他口不能言，李宇忙着开车忙着疗伤，一边在小区门口减速，一边默念圣手织天的口诀愈合自己的伤，之后神清气爽地微笑对门卫说，“辛苦了。”
　　才到了大街上，李宇瞧了一眼后视镜，骂咧咧，“妈的，你有这么值钱吗，派这么多人杀你。”
　　“……”唐清月往后看，果然看见两辆车形影不离地跟着。
　　十字路口，借着等红灯的功夫，李宇转身把所有的补天诀招式用了一遍，乔林辰还是闭眼不动，伤口的血汩汩往外流，无奈之下用了最原始的方法：望闻问切。
　　唐清月看李宇一番折腾竟没功夫赶自己下车，说了一句，“我来开车。”
　　哪怕是她丧心病狂地把车开悬崖或者拿去撞别人害他们都要一番功夫，李宇这么一合计，和她换了位置，认真地查看气息渐弱的乔林辰，与她说，“开医院。”
　　唐清月为了生存什么都会去学，开车不在话下，为了方便行动把这座城市的地图研究个遍，先抄了小路三拐两拐把后头的车甩了，再笔直开到医院去。
　　片刻后，李宇却说，“没关系了，停车。”
　　唐清月没说话，握着方向盘的手颤了颤。
　　“唐清月，你能力减弱应该和林辰受伤将死有关，所以为了你自己，别再杀他了。”李宇竟还得空絮叨起来，“他欺骗粉丝人气下滑，你得了奖项话题不断，你们俩反过来了，希望你念旧，拉他一把。”
　　唐清月感觉到自己气血翻涌，状态不佳，五脏六腑刺刺地发疼。她在一个小巷里刹了车，回头看向将死的乔林辰，终于明白内在联系，恨恨对李宇道，“要死的是他，也是我，哪轮到你说遗言。”
　　“不会。”李宇笑，“我发现，我大五仙教还是有东西能用在乔林辰身上的，所以他不会死，你也不会死。”
　　唐清月没听到李宇后来的话，因为乔林辰快咽气的那一刻，她也倒在方向盘上，头撞击引起喇叭一声响。
　　“虽然复活的凤凰蛊用不了，但也不错了，那些胆敢侮辱我大五仙教的傻逼，有哪个能像老子一样，千年后还活着。”李宇闭眼，将亲自种下生死蛊的手合在胸前。
　　五毒生死蛊，施蛊人代替被施蛊人承受一切伤害。
　　情之所依，心之所向，代君受命，保君平安。
　　……
　　来到现代，唐清月第二次进了医院，且再次是毫发无伤的留院观察，此时她透过住院部大楼的窗户极目望去，竟仍能瞥见医院大门附近徘徊的记者。
　　那天晚上，她醒来发现李宇一动不动，乔林辰毫发无伤，气息恢复只是沉沉睡着。她为恐生变，也顾不得记者立刻车把医院直直往医院开。
　　检查过后，她和乔林辰没事，而李宇算是原因不明的全身瘫痪，每天在加护病房里苟延残喘。
　　他们两个双双进医院，乔林辰经纪人瘫痪在床的新闻，偕同另一个重大消息夺人眼球——知情人向媒体透露，明先生公证的遗嘱，把自己所有东西都留给了明佳，妻子和其他子女一毛钱也没有。
　　明佳从一个默默无闻的新人，一跃成为跨越财富版和娱乐版的存在。
　　事实的确如此，唐清月在病房里见过律师，明白了为什么会有人非杀她不可。
　　她并没有大碍，可以自由走动，去过乔林辰病房两次都一无所获，最后在加护病房前看见了他。他听到了脚步声，稍稍侧头瞧她，熟悉的眉目中透着一股子漠然。
　　不管如何，唐清月都在他旁边坐下，尽量放轻语气，“之前怎么回事，告诉我。”
　　“从何说起。”他闭眼，揉揉自己的太阳穴。
　　“唐宫幻影的时候。”唐清月觉得，乔林辰知道的事情哪怕是李宇都不明白。
　　乔林辰垂手，深吸一口气，“我和你们真的有关系吧，我从小就会做梦，你们出生，长大还有……死去的样子。”
　　唐清月不语，乔林辰却转头看向她，缓缓道：
　　“我第一次见李宇，他在打架，在我的梦里他没被那些小混混打死却被一辆车碾过去，当场死亡。我看他往马路跑，像梦里面一样的穿着，先被打了手，再被路边的台阶绊了一下，然后经过一个巨大的广告牌……我懂得最后的结局，就冲上去帮他。其实我不会打架，但我年纪小，以为自己无所不能，至少把他往回拉再说。”
　　“李宇没事，我毁容了，当时我后悔，因为我没有梦见过他与我有关的内容，觉得自己一辈子完了。可是，我看到第二天的新闻，真的有事故，一辆大车失灵撞上了李宇本来要到达的位置，忽然觉得至少我活着他也活着，再懊悔没什么意义。”
　　“没想到，李宇帮我治好了伤，我们俩的关系越来越好，几乎无话不谈，但我没有告诉他梦这件事情，因为我也看到他很多见不得人的一面，不想再提。后来，他用补天诀治了不少商人，算是有自己的门道，帮我找资源替我包装把我捧红。”
　　唐清月猜测，“我也是如此？”
　　“嗯，我刚开始看不清梦里你的脸，刚开始对你确实是有好感的，直到李宇说你是老乡，我才知道是你会被……但我即使看清了梦里你的脸，也不清楚最终的死是什么时候，只能通过场景判断，在你家，日历是这个月。”乔林辰干笑一声，“你见了李宇以后，我就对你更好了，被打被骂都不在乎，对不对？”
　　唐清月不知道该点头还是沉默。
　　乔林辰叹气，说了实话，“其实，一是因为我同情心泛滥，二是因为不想再拼命救你，我不像十几岁的时候，现在有害怕失去的东西。我知道你不久后会死得极尽屈辱，可我与你相处了那么久，最后……我还是挺喜欢你的，但没有到愿冒险出手的程度，而且你还想杀我，我就更不想透露给你了，只是在你活的时候对你好一点，自欺欺人地觉得，即使是看着你去死也不算太恶劣吧。”
　　“后来我也觉得自己想太多，你那么厉害，应该不会像李宇那样，”乔林辰说到后头，更像是自言自语，“可是昨天，你对我出手了以后，钟声铃声，还有你变白的脸消失的力气，都跟梦里面一模一样，我才知道，我是促成那个结局的人之一，我的干涉并不会像改变李宇那么顺利。”
　　唐清月不愿听下去，说了一句，“住口。”
　　本欲张口，乔林辰要说的话语被她捂住的动作制止。
　　唐清月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她大可以打一拳踢一脚，总之让乔林辰停住就可以，所以当她习惯性地捂住他的嘴，触到那冰凉的脸颊，手背因为他的气息微微发痒的时候，竟有了一种诡异的情绪。
　　物是人非。
　　果然，乔林辰轻轻地将她的手拿开，很认真地对她说，“唐清月，我该说的都说了，我再也看不到你的事情，就像我永远不知道李宇还会不会醒来一样。我们两不相欠，不需要再见面了。”
　　说罢，他的目光转回加护病房的李宇，对她的存在视若无睹。                    
作者有话要说：　　- -唔，宠物男主暂时消失了。
　　——
　　再次感谢一下看到现在的小伙伴，这篇文大纲很久以前就被丢了，我有点放弃地先乱写再补上，所以特别混乱。
　　看到现在的筒子们真是辛苦了，还给我提出了很多宝贵的意见，我会修补并努力完结的。
　　感动地在此鞠躬~

　　☆、假戏真做

　　赵先生来探望的时候，唐清月正对着一堆文件与账单思索，敲门声忽起，她草草把垫在下头的被子翻上来盖住一床杂乱，便朗声道，“请进。”
　　“小姑娘，看着挺精神，好像根本没病嘛。”助理推门，赵先生拄着拐杖慢慢踱进来，瞧见她却没半句客套话，先打趣一声。
　　唐清月知道以他的身份地位，有这个资格，不热切不冷淡地应一声，“多谢赵先生关心。”
　　赵先生不同于自己的同龄人，看着精神就罢了，眼睛也好得让人防不胜防，一进门就盯上了被子边的一个角，辨出“债”这么一个关键字，笑得皱纹遍布的脸终是露出算计，“既然身体还好，最近有没有打算拍点什么？”
　　如果是一周前，唐清月会毫不犹豫地摇头，但现在她满脑子都是与明家人的财产纠纷，以及明佳不知道什么时候欠下来的账务，算上原主房里偷偷摸摸藏的那些钱，不算上她藏在外地的那一些，竟然才勉强够上，若是一个差池恐怕连自己的生计都保证不了。
　　更何况，最近她病难不断，进出医院要不少钱，继承财产比报纸上的胡乱猜测都要复杂得多，短时间内不能指望，她有杀手的功夫却没有现代的门道，加上偷蒙拐骗她不稀罕做，既然《孤村》这部电影是标准地赚了名声堪堪回本，如果想最快地拿到钱，娱乐圈确实是不错的选择。
　　当然，拿钱只是觉得上涨的存款数目能稍稍安抚她现在混乱的心情，至于债务，到时候她来个彻底消失不见人，谁能对她怎么样？
　　“赵先生有关照？”唐清月思虑再三，还是问了这一句。
　　“嗯。”在赵先生的示意下，他的助手呈上来一本书册。
　　唐清月翻了两页，眉间深锁竟慢慢舒展开来，对上赵先生期许的目光有些为难，“这个角色我可以，但……男主角是乔林辰？”
　　赵先生笑，“我知道，你可能觉得乔林辰现在人气下滑，又没了那个能干的经纪人，丑闻频出，事业远不如从前，为什么要他，对吧？”
　　唐清月默然：其实，她考虑的是乔林辰本来就差的演技对上她来这种情意绵绵的做戏，心里的怨恨克制得住吗？
　　而且，乔林辰并不算得毫无前途。
　　夜深人静的时候，她静静地闭眼倾听过周围的一切声响，乔林辰愤然不平的声音会轻轻在空中回响。李宇瘫痪之后，公司的薄情显然不是乔林辰能够应付的，乔林辰直接提出解约，哪怕倾家荡产地付违约金也在所不惜。这个时候，赵先生的援手，给了他最大的支持。
　　首先，再没有人敢胡说乔林辰夜访明佳深闺的事情，就连爆料的记者都忽然承认自己伪造，乔林辰正式洗白了装病欺骗粉丝的罪名，哪怕有些明眼人看出乔林辰成了新的“不可说”，大部分人还是倾向于官方洗白的版本。
　　其次，乔林辰的新团队把他们一同入院的新闻掐了，证据并上要状告所谓的造谣者，报告单住院照频频外流，拉了不少“圈内好友”支持，好好打了一手同情牌。乔林辰的粉丝们大多很好煽动，为曾经怀疑冤枉过自己的男神伤心不已。
　　最后，唐清月面前的这位赵先生显然觉得乔林辰有前途，一手把悬崖边的他拉了回来，更是造好了登峰之梯助他往上爬。
　　“观众是很善变的，不变的是他们喜欢有爆点有话题的人。”赵先生拍拍她的肩膀，“慢慢地你会懂的。”
　　既然赵先生这么发话，唐清月觉得乔林辰那边即使有问题，也与自己没有太大关系，她想的还是片酬这种实际的东西。再听赵先生说了一些事项，唐清月一一应承，就连最后一条也猝不及防地答应下来。
　　“我希望你与林辰公开交往，至少在人前。而且……就算是假的，也只能有你们两人知道，就连我，都要看你们演戏。”赵先生明白地说，口吻却不是询问，而是等待她或抵抗或温顺地服从。
　　……
　　出院的那一天，唐清月与乔林辰在楼梯口碰见。
　　有了李宇的生死蛊，他根本不会有太多的病痛，可就是这么硬生生瘦了一圈，大衣明亮的色彩遮不住他黯淡的面容，被他穿出了一种孝服的感觉。
　　唐清月直到那个时候才明白答应赵先生意味着什么，首次有些无措地转开了目光。
　　她现在也不知对乔林辰是什么感觉，以前的怨恨随着他的纠缠显得没有这么无理，现在乔林辰不烦人，显然可见她曾经的针对是迁怒。如今，收起了偏见，明白乔林辰并不是罪大恶极，她却为名为利都必须选择合作这一条路，与他朝夕相处。
　　这种感觉……有点像看清了被她一箭射死的人纯属错杀，自己还要特别愚蠢地背尸体回去反复检讨自身。
　　她站在那里思索的时候，后头的小廖已经跟上来，刘姐不在就肆无忌惮地乐没了边，不知道他们之间的纠葛，只知道现在自己跟的艺人红了，还和自己的偶像谈恋爱，先开心地大叫了一声，“林辰哥哥~”
　　乔林辰转头，轻轻“哎”应了一声，他身边那个笨拙的助手转身瞪大眼，先紧张兮兮地对上了唐清月，颔首问好，“您好。”
　　唐清月已经不像刚来的时候木然，能够轻松地挤出个客套的笑容，对上乔林辰的注视。
　　他却扬起嘴角，一扫满面的疲惫，先温柔地说，“身体好了些吗？”
　　“嗯。”唐清月暗叹：谁说他没有演技。
　　小廖和他的助手似乎察觉到了空气中哪点不一样，不约而同地忘了东西在病房要回去取，剩下他们两个在电梯前等候。
　　“这没人。”唐清月知道乔林辰一直打量自己，提醒。
　　乔林辰却笑，引了她目光，“昨天说的话，抱歉。”
　　扫一眼在远远偷看的两只助手，唐清月叹气，摇头，“表情对，台词不对。”
　　乔林辰的笑就这么一点点褪去，与她一样不约而同地盯着电梯按钮发呆，等电梯到了不管后头呼叫的人，进了里头，沉默。
　　到了大堂，他们走出医院大门对上恭候已久的记者人群，唐清月不知道这种戏怎么演，乔林辰显然游刃有余。他在拥挤中抓起她的手，以身护着她送到车内，匆忙转身不忘给她一个不舍的挥手告别。
　　唐清月看那频频亮起的闪光灯，明白那一幕显然被收入其中了。
　　司机仍然是原来那个小伙，见了她竟然会问好了，唐清月没来得及应声，小廖就先说，“哎哎哎，明佳你给我说说，你们谁追的谁啊。”
　　“……”唐清月揉揉眉心。
　　小廖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一惊一乍地，“不不不，这个太明显的，当我没问，那说说你们准备又合作什么好了，刘姐都不告诉我……”
　　唐清月言简意赅，“电影。”
　　“果然还是不能说吗。”小廖管不住嘴巴，却懂得看脸色不再多问，趴在窗子边看车子从人群中破出一条通道缓缓移动，却惊呼，“哇，好多人啊，我就说你会红嘛。”
　　车里没人说话，只有司机不断按喇叭的声响，小廖觉得没意思，自己玩手机去。
　　唐清月终于得了安宁，闭目养神，脑里却再次闪过乔林辰拉她上车，李宇微笑说话的画面。没有吓得睁眼，她已经习惯任由这些乱七八糟的映像飞梭，思绪不被影响半分。
　　刘姐帮她安排了另一个住处，与原先的地方是一个南一个北，除了偏僻一点，装修布置仍然是按照明佳的喜好以外没什么不好。这么觉着的唐清月走到了卧室，却冷不丁看见了床头的照片。
　　乔林辰与她的病号服合照，应付媒体上传微博用的，却被刘姐放在相框内明晃晃放着。
　　抬手打掉那个碍眼东西，唐清月坐在床上，准备拿了一本周易继续看，刘姐就拿了一个大礼盒走到她面前，嘟囔一句，“乔林辰送的，不知道是什么，真沉。”
　　点头表示知道，今天刘姐回去不方便在这里住下，现在还帮她捡起来那个照片，“怎么掉了。”
　　唐清月专心拆自己的礼物，在看见那个布娃娃的时候，听刘姐在耳边感叹，“不错呀，这不是你最喜欢的吗，家里一堆却一个都没搬来。”
　　唐清月垂眸，他们假装也要敬业，互相把对方的资料了解遍了，她知道乔林辰喜恶，乔林辰自然也不例外，对……明佳的资料一清二楚。
　　扮演明佳，她应该没这么难受吧。
　　就是看两眼，刘姐又转身出去，唐清月拿起那个熊娃娃，想塞到柜底，却冷不丁瞧见了方才被玩偶遮掩的一个东西。
　　唐门的银色面具。                    
作者有话要说：　　每天码字都在抓头- -

　　☆、暂成盟友

　　唐清月的第二部电影，是一部贺岁片，众多明星扎堆的爱情故事，他们只是其中小小的一节，在海报上居中，乔林辰弯腰被她勾着脑袋，表情愁眉苦脸却无奈忍受。
　　可观众们所不知的是，拍这一张照的时候，等摄影师一比了个搞定的手势，两人立马跟弹簧一样地分开，面对无言片刻，不约而同地颔首道一句，“辛苦了。”
　　工作人员们还笑，“你们俩的事，就连街头大妈都知道，别再装陌生人啦。”
　　唐清月为求效率急急去卸妆，乔林辰在后慢悠悠地走着，对助手朱风不怀好意的眼神耸肩。
　　在化妆室内，小廖递上了水，试探地问，“明佳……你们是不是吵架啦。”
　　唐清月想想刚曝光不久，两人就礼尚往来在微博上互动，相送礼物，至少在捕风捉影的状态下是相亲相爱的，一旦到了众人的目光之下，他们俩的生疏避忌就显然得很，为了应付这个尴尬的场景，她通常会很“娇羞”地先行离开，乔林辰往往在后温柔地说“见笑了”。
　　这个方法，应该是百试百灵的，小廖这个脑筋单纯的人，竟然也察觉到了不对？
　　“怎么这么说。”唐清月喝了一口水。
　　小廖摸摸下巴，“你们都不一起吃饭啊，好不容易一起工作，干嘛不趁机多约会啊。”
　　正巧，化妆室的响起叩门声，乔林辰的助手朱风探头探脑一阵，不好意思地说一句，“明佳，林辰走的急，手机又没带，让我跟你说一声他去医院了。”
　　小廖瞪大眼，“林辰哥哥生病了？”
　　稍稍堵住耳朵，唐清月恨不得没听见林辰哥哥四个字，觉得尖利刺耳得很，没顾得上回答小廖的疑问，朱风就先多嘴一句，“不不，去看李宇的。”
　　李宇。
　　说到这个，一室寂静，就连在旁边收拾的工作人员手脚都放轻了许多，都没整理好就低着头出去了。不知不觉，明明是唐清月最先急急回来，最后这个不大的空间里却空落下来，只剩下她们了。
　　朱风自知失言，再对她点点头表示了一下，就走了。
　　“对不起。”可能是明佳的名字红了，是非越发的多，刘姐对小廖的要求与日俱增，导致小廖对于自己的定位也不再是打杂跑腿的小助手，对自己的失误明确的很，“我以后再也不乱问了。”
　　唐清月笑笑，“没事。”
　　她拿过包，开始把自己的私人物品往包里面装，不期然看到了那个崭新光亮的面具，气息一窒。
　　“小廖，我自己回去就好。”唐清月拿了口罩和墨镜戴好，不由分说地拿了包离开，连小廖的反应都没看。
　　到了街道上，她拦下一辆计程车，报了李宇医院的名字，司机多打量了她几眼犹豫片刻，最后还是开了车。
　　……
　　唐清月不得不承认，自己对乔林辰有些不一样了。
　　所谓的明佳生日那天，乔林辰不仅仅送了明佳资料上的喜爱的熊娃娃，下头还放了她本人中意的唐门面具，可谓面面俱到，为了合作愉快也算拼命讨好。
　　唐清月本来是这么想着，对这个礼物有惊却无喜，那不是她的生辰，乔林辰的讨好别有用心，直到那天晚上她去看李宇。
　　她对李宇的感觉有点矛盾，就算李宇救她是顺便，但她是起因，且李宇的本心不论，他的补天诀修行是同辈中的佼佼者，如今因为她意识清醒地在那里不能动弹，那无尽的痛苦，她想来竟有点惋惜。
　　不喜欢欠别人的，唐清月可能一辈子都还不了这个恩情，加上李宇和乔林辰除了偶尔撒撒慌有点知情不报以外，并没有对她如何过，她却跟刺猬一样处处针对，甚至为一己之私恨不得他们死去。经历过那一次共患难，她来这里以后的偏激迁怒终于消失，念及以往，难免有了丁点愧疚。
　　于是，她主动去看李宇，可惜那一次她没有能偷偷上楼去看李宇，却在一个阴暗拐角处不凑巧撞见乔林辰。
　　他正抬头望空中圆月，没有造型师搭理的头发随意乱着，左手插在口袋里，右手自然不过地垂下，指尖夹的香烟头在夜色中忽明忽灭。
　　乔林辰一直经营的是健康向上的形象，就连平日被拍到手上拿的都是矿泉水，连饮料都几乎不喝，此时他仰着的侧脸沐着月华线条柔和，一身白色风衣衬出瘦削身形，依旧是纯粹干净的好看。
　　可手里点燃的烟，却带着弥漫暗沉的灰烬，一点点把他吞噬殆尽。
　　唐清月没有上前，她做了一件特别幼稚的事情，虚箭破空，攻击的却是他旁边一棵矮小的树，引得叶子沙拉拉响了许久。
　　乔林辰被惊醒一般，把烟掐了，往身上喷了点东西就回神进楼。
　　细数脚步声，唐清月确认他不会返回之后，到了原处，数出了十来个烟头。
　　若是以往，她瞧见乔林辰吸烟的反常，会第一时间想到他身体变差之后会如何影响自己，自己正处于准备跑路的时期，容不得一点差错，可而今……
　　唐清月叹口气，那种物是人非的苍凉感不知从哪儿泄漏出来，将她寸寸浸透。
　　她抽空去了医院几次，就碰见乔林辰几次，最后就把花交由小护士，让她们帮忙送去便作罢。可她明白，乔林辰都是挑了空闲之时，绝不会在工作中抽空去看李宇，免得记者发现顺便去骚扰一下。因此，在第二天就要赶到片场去的时机上，乔林辰忽而去看李宇，绝不简单。
　　本来就是这么一猜，唐清月以为最坏是乔林辰多愁善感打算第二日罢工，怎么都没想到，会听到医生一脸凝重的发话。
　　“最近病人的肝脏、肾脏都出现了衰竭现象。”医生翻着报告，脸色并不比乔林辰的好。
　　后来他们说什么，唐清月没听明白，但从表情可以看出李宇凶多吉少，她拐到楼梯间一步步往前走，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了抱头痛苦的乔林辰面前。
　　乔林辰看了她一眼，习惯性地摸到了外套口袋里的烟盒，却又垂下手，“请坐。”
　　唐清月走过去，与他各坐长凳的一头。
　　“唐清月，五仙教是什么样的地方。”乔林辰竟先问出了这个问题。
　　为了穿越回去，研究了地理的唐清月摇摇头，“找不到的。”
　　“不，我就是想问问，我梦里面只看见李宇一个人的样子，还真不知道五仙教是什么样子。”
　　乔林辰显然以为他们两个“老乡”就真的是普通意义上的老乡，唐清月摇头，“不知。”
　　靠在椅背上，他长长叹口气，“应该有很多能救李宇的人吧。”
　　接着两人沉默下来，还是他先说起明天有工作，说要送她回去。现在两人的身份，是公开的情侣，还真的不怎么害怕有记者拍到，他甚至极为绅士地代劳开关车门，送到了楼底下。
　　唐清月觉得有点不对，可乔林辰那无欲无求的脸，还真的瞧不出有什么阴谋诡计，便暂时没多想回了家。
　　……
　　李宇的情况，忽好忽坏，这些唐清月都可以从乔林辰每天的心情中看出来。
　　他们的电影拍得很顺利，《孤村》的成功，是因为唐清月假戏真做，把对乔林辰的厌恶反感赋予在角色上表现了，这一次他们演的是两个陌生人小心翼翼地互相接近，一个冷淡克己，一个似乎没有脾气一样只会温柔。
　　自然，电影票房领跑，他们这一对的戏份平淡，不如上一对的可爱欢脱，更不如下一对的床戏劲爆，却硬生生杀出了血路，收获好评，因为唐清月仍然是假戏真做，与乔林辰慢慢接近。
　　观众纷纷感叹：CP感不要太强。
　　唐清月自己不觉得，她不得不接近乔林辰是因为李宇这个契机，如今两人就像是盟友一样，乔林辰是这个时代的人，受了这么多年科技教育总有点用处，求医的同时与她讨论着穿越回去的可行之处，想着能治李宇最好，要是不行便把李宇送回去，还有一线生机。
　　有一天，他们窝在生僻的图书馆一处查看资料，乔林辰抱着书睡着了，鼻尖搭着掩饰的黑框眼镜，面容安详似临死。
　　唐清月虽说见惯了他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但容不得人懒散，一本厚厚词典砸到他肚子上，砰的闷响引起他低哼，却把一手书挥到一边缩起来继续睡。
　　觉得他指望不上，唐清月继续抱着手中研究资料瞧，正巧两人手机先后震动来了信息，她看了一眼。
　　是刘姐的，告诉她有个电影很适合他们，相爱相杀的戏码，正巧观众看腻歪了他们甜蜜来点黑暗的斗争，可能挺有市场。
　　唐清月开始回忆现在已经增加不少的账户余额。
　　蓦然，乔林辰惊醒，慌张在脸上尚未消去，对上她探看的目光不好意思笑笑，“呵，做恶梦了。”
　　唐清月不语，把手机递给他。
　　乔林辰很快看完了，露出了与她一样困惑犹豫的表情，估计是在回忆李宇医药费的账单。
　　“不过，这剧本挺适合你的，你一直想杀我，对吧。”乔林辰懒洋洋打了个哈欠，“我呢，就为难一点，连鸡都不敢杀，怎么演想杀你的感觉。”
　　将厚厚的书册合上，唐清月拿了另一本翻开一页仔细盯着，“嗯，挑战下吧，我钱不够。”
　　乔林辰摸摸鼻子，“嗯，只要导演能看上咱。”
　　唐清月轻笑一声，目光又移回了扉页看了数次的无意义文字上。                    
作者有话要说：　　= =咩……快了快了。
　　——
　　

　　☆、柳暗花明

　　开机宴那天，唐清月说的“不爱喝酒”终于有了分量，从头到尾一滴都没沾，刘姐因为她扫兴一直在皱眉头，可她就是一副你奈我何的模样，就连赵先生都呵呵笑，“小姑娘还是这么喜欢耍个性啊。”
　　众人喜欢给赵先生面子，一堂哄笑，最后还是乔林辰说了一句，“我替她喝。”
　　唐清月就这么坐在位子上看乔林辰被人灌一杯又一杯。
　　其实赵先生多虑了，他们演的再像真情侣，旁人总是不大在乎的，特别是觊觎乔林辰已久的那些人。出道以后，乔林辰都有李宇挡着，一些爱好广泛的投资商怎么都占不到便宜，如今赵先生只管乔林辰的事业发展，不考虑他的私生活，与明佳的交往纯属炒作，对于这一幕不怎么上心。
　　唐清月就不一样了。
　　她夺下乔林辰又举起的杯子，对那个油嘴滑舌眼睛发光的林老板冷笑，“我来。”
　　林老板对唐清月身上的杀气有所耳闻，知道明佳是个碰谁谁死的主儿，悻悻然喝了两杯就作罢。可那时乔林辰已经醉倒，他的助手朱风尴尬地扶着，小声交代要带回去，赵先生点了头以后就被一个人扶着走到门口。
　　那么好的机会，林老板不傻，怎么会放过，抬眼示意了一下，几个人就从门口跟了出去。
　　唐清月也顾不得其他，砰的放下杯子，对上众人诧异的目光，“我送林辰回去。”
　　说是不上心，其实更像是静观老板水到渠成的赵先生皱眉，稍稍抬手拦了她，“小姑娘，过了。”
　　唐清月打开他的手，说是拍肩，其实袖里的匕首已抵着脖颈，“赵先生，那是我男朋友。”
　　她走到酒店之外，乔林辰正跌跌撞撞地上一辆陌生的车，上前一拉，手肘一拐就打上了林老板助手的胸腔，和急得打转的朱风把乔林辰扯回来。
　　助手怎么说也懂察言观色，才中一招就明白那是硬角色，眼睁睁看他们上自己车走了。
　　半路，繁华的大街上，唐清月让朱风下车，自己把乔林辰载回家。
　　“为什么让他走。”才开走没多久，乔林辰便醒了。
　　“吵。”唐清月想到方才朱风一会儿念叨好险一会儿关切疼否，搞得人心烦意乱，开车谁不会开，她不方便在市区一个人这么大咧咧不遮面下车，只好把朱风赶走。
　　乔林辰点点头，“嗯，对了，其实我在装，我没醉。”
　　“嗯。”唐清月又怎么会看不出来。
　　“我自办法走掉的。”乔林辰笑，“好歹没这么得罪人，林老板算是道上的，大家现在叫他一声老板，以前可是叫大哥的，你可能有点麻烦。”
　　唐清月目不斜视，“无妨，我要走。”
　　这才收了迷糊的模样，乔林辰坐直身子，“什么意思。”
　　“钱够了，这部戏能让那些债主又放宽些时日，我才暂且答应。”唐清月难得多话了一回，能顶替我的人多，投资商不会让这个拍不下去，我走了博得版面，你可以演点深情戏码。”
　　乔林辰安静地靠在椅背上。
　　后来两人无话，到了乔林辰家楼下，她看了一眼那些蹲点的记者，毫不在意地下车扶他，两人用歪歪扭扭的路线进了屋，留下后头一片悄然的快门声。
　　把他丢在沙发上，唐清月准备要走，习惯性地隐身却被他手一抓。
　　“陪我喝一杯，反正最后一次。”乔林辰知道劝阻她不容易，又多说了些，“怎么说我也为你出谋划策过，你能走算是有我的功劳，给个面子好不好。”
　　不知是不是巧合，唐清月现身，是由他拽着的地方一点点蔓延出来的。
　　等乔林辰倒酒的时候，唐清月揉揉眉心，有点不能理解自己对他怎么越来越心软，不过，她倒是明白李宇的情况越来越不好，现在已经不可能期待他醒来——医院面对器官衰竭的现象根本毫无办法，已经通知了乔林辰最坏的结果。
　　乔林辰知道她的习惯，任她各种检验有没有毒，自己不用提醒就先喝了几口，等了十分钟左右，看她拿起杯子才微笑凑过来，“干杯。”
　　懒得发话，唐清月一饮而尽。
　　她从来形单影只，没有想珍惜会思念的人，不知那些作别究竟有何意义，此时同样只是做做样子，比起乔林辰那幅要死要活的模样，更多是向往着天高任鸟飞的畅快。
　　同一瓶酒，乔林辰喝得痛苦万分，她却喝得轻松愉悦。
　　最后晕晕乎乎，乔林辰将刀刺下的时候，两人的表情仍然一点没变。
　　……
　　唐清月有点明白是怎么回事。
　　她本闪开了攻击，打算看乔林辰的愕然浮在面上，冷笑一句，“你真以为杀了我，李宇就能回去吗。”
　　可刀落的一刻，熟悉的电光火石，熟悉的金光四起，唐清月一时脑子空白，再睁眼已经是熟悉的场景。
　　古代乔家府邸。
　　她站在乔林辰面前举着千机匣，而乔林辰倒在地上，一脸茫然地环顾金碧辉煌的四周。
　　“少爷！来人，抓住她！”一个老管家冲了过来，见状一挥手，后头的家丁鱼贯而入。
　　唐清月还没转身反击，乔林辰就起来大吼一句，“住手。”
　　家丁们一愣，又听自己主子淡定地说，“退下吧，她不是刺客。”
　　原先还有所怀疑，唐清月这时才明白果真是回来了，一时开心地弯起嘴角，不再敢轻举妄动地乱杀乔林辰，却上前掐了他脖子，“痛吗？是梦？”
　　乔林辰咳嗽不断，“痛，不是梦，再掐又……又回去了。”
　　脖子上没了她的力道，乔林辰呼吸顺畅，与她一同一再确认面前的场景不是某个片场。
　　只是唐清月确定的方法很残暴，把一个想要趁乱攻击她立大功的小守卫一箭穿心，让他当场毙命，之后严肃地自言自语，“真的。”
　　“果然那个梦是真的，”乔林辰笑，“在图书馆的时候，我梦见回去的方法，远没有你研究命理风水那些复杂，李宇去现代是因为救我，你去现代是因为杀我，当一切都反过来，我为了救将死的李宇杀你的时候……就回来了。”
　　白了一眼多嘴多舌的他，唐清月不再和他废话，反身一跃从屋顶迅速离开，让外头的守卫措手不及看都看不清。
　　“少爷，怎么……怎么办啊。”老管家小心问一脸凝重的乔林辰。
　　乔林辰微笑，“没事。”
　　本来是想给老管家一个安慰，没想到老管家见了他的笑容跟见了鬼似的，跪下猛磕头，“老身无能未活捉刺客，少爷息怒。”
　　终于是明白了唐清月穿越时空的暴躁心情，乔林辰叹气，亲自把抖成筛糠的老人家扶起来，“你别慌，我问你一个问题，你答上来就将功补过啦。”
　　老管家仍然声音发颤，“少爷……少爷请说。”
　　“五毒在哪里？”
　　老管家跪下叩一个响头，”老身该死。”
　　乔林辰把他扶起来，“刚才不算，那我再问一次，唐门在哪里？”
　　老管家在乔林辰的搀扶下没能屈膝再跪，换了个更绝的法子，冲过去撞柱子，砰的一下就晕死过去。
　　……
　　唐清月回到唐门以后，足足三天，什么事情都没做就坐在唐家堡屋顶吹风。
　　终于摆脱了那些纷乱，她太满意，以至于不计较乔林辰要杀她的事情，更不在意随之而来的那些麻烦。
　　据说，她回来的第一天，嘱咐她杀乔林辰的客官找上门来，她避而不见，由师父出面解释换了人，对她哀叹一声，“刺客这行当，早日收手的好。”
　　唐清月转移话题，“据说师妹要嫁人了。”
　　师父捋胡子不语。
　　“劳烦师父把这些交予她。”唐清月对废掉师妹武功有些不能忘怀，把一个装了银票的信封递上。
　　师父接过，几年来第一次给她露了一个欣慰的笑，“才失败第二次任务，怎么就长大了。”
　　她回来的第二天，有个五毒弟子嚷嚷要见她，说着稀奇古怪的话。
　　“凭什么我回来就老十岁啊，而且我家林辰不见了，她要赔的！”来人推开挡人的小弟子，“快告诉唐清月那王八蛋，我李宇……不对……我以前叫什么来着……靠，唐清月，你给我出来，至少要告诉我我叫什么啊。”
　　这事大家都只当是五毒弟子失心疯，不了了之。
　　她回来的第三天。
　　唐家堡的风景看够了，她决定在堡里研究机关，不再接任务去刺杀，却才打开书册就得了师父传令，疑惑地走过去……
　　“这是你师弟。”师父笑笑，把后边一个男子往前一推，直言不讳，“年纪是大了点，可看着挺机灵又听话，还是个可造之才的。”
　　年纪大了点的师弟对她作揖，“师姐。”
　　就算透过那被面具遮了半边的脸，唐清月也能认出那阴魂不散的乔林辰，抿唇冷笑，双手悄然握拳，“乔林辰，想死？”
　　乔林辰抬脸，微笑，“乔林辰是谁，师姐，我叫唐惊风。”                    
作者有话要说：　　实在是无爱了，结束好了。
　　这个故事我推翻大纲以后没有特别明确的结局设想，只记得初衷是甜甜甜，所以就……掰成这样了，如果是让人看得心情不佳，抱歉了。
　　谢谢看到现在的筒子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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